第六章(1 / 3)

這裏是法國乃至歐洲最有名的一條街,說起她,所有的人都會想到一個詞:“浪漫”

從協和廣場走進去,到處都飄逸著香水的味道,穿著時髦的婦女會像花瓣兒一樣從身邊飄過;不經意地看到陽光下一對對相互擁吻的情侶時,你會覺得他們根本就是這條街的一部分,沒有任何一絲不協調。

當然,我所說的都是幾個月前的香榭麗舍。

而現在我曾親耳聽到一個德國士兵跟他的同伴抱怨:“……所有人走起路來都臉色陰沉、讓人討厭!我以前聽人說巴黎是世界上最快樂的城市,在這裏可以度過一段愉快的時光,不過現在看起來卻令人沮喪!我很失望,特別失望!”

他們好象沒意識到是誰導致了這一切。

我和瑪瑞莎朝波羅內夫人的酒吧走去;這個年過四十的成熟女性在林蔭道盡頭有自己的小產業,是我個人非常喜歡的田園風格,在戰前的每個周末我都會抽空去坐坐,後來又多了瑪瑞莎……

我們倆挽著手走在幾個月前大炮和軍靴踏過的地麵上,低聲說著屬於彼此的笑話,涼涼的秋風絲毫沒有影響我們的心情。但是過了幾分鍾後一陣嘈雜的聲音漸漸傳入我們的耳朵——

“那是怎麼回事?”瑪瑞莎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望著前麵走來的密密麻麻的人影。

大約1000多名十幾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在在街道上列隊行進,大聲唱著“馬賽曲”,有的人甚至邊走邊用小提琴、長笛什麼的伴奏。他們臉上的表情激越、憤懣,歌聲嘹亮整齊,我甚至看到有人的手上還舉著兩根漁杆(注:法語中的“兩根漁杆”發音近似於“戴高樂”)。越來越多的行人停下了腳步注視著這些勇敢的孩子,還有人對他們大聲鼓掌。

“哦,上帝,”我想起來了,“今天是休戰日,一戰的時候德國人就是在這個時候投降,徹底地承認了他們的失敗!”

這些年輕人是借此羞辱敵人吧?我不得不佩服他們的膽量,雖然大部分民眾總是借助一個個生活細節——比如在公共汽車上拒絕坐在德國士兵身邊——來表示他們的敵對情緒,但像這樣赤裸裸的抗議還是很少見!

德國人會非常生氣的!

我留心打量著周圍,果然看到遊行隊伍兩旁出現了不少臉色陰沉的人;身著便衣的蓋世太保越來越多,他們畢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被征服的平民挑戰自己的權威。

“快離開這兒,親愛的!”我摟緊了瑪瑞莎,“這樣可能要出事!”

“不,等一下!”我懷裏的女孩兒突然提高聲音拒絕了,“夏爾特!我好象看見了約瑟!”

“什麼?”

“真的,就是剛剛過去的!”她焦急望著經過身邊的遊行隊伍,“我看見他了,就在裏麵!”

“他現在應該離開市區了!”

瑪瑞莎來不及回答,掙開我的手臂鑽進了密集的人群,大叫著弟弟的名字。

該死!

我狠狠地跺了一腳,連忙跟上她!

“約瑟!約瑟!”她一邊喊一邊在隊伍中穿梭著,不一會兒就發現了這個十七歲的男孩兒,使勁把他拉住了!

“我的小少爺,”我緊接著趕到他們身邊,“你怎麼在這兒?你應該呆在巴黎郊區的某幢房子裏讀書才對!”

血氣方剛的少年用一種不高興的眼光望著我,他的臉頰通紅,興奮地張著鼻翼:“我當然應該在這兒!今天是休戰紀念日,我得來參加這次活動!”

“約瑟,你知道爸爸媽媽希望你呆在他們身邊!”瑪瑞莎有些生氣了,提高是聲音說到。

“在這種時候逃避是懦夫的行為!”少年對此嗤之以鼻,“我才不會縮頭縮尾、對德國人逆來順受!”

這個臭小子!

“這麼說你來巴黎的事情,吉埃德先生和夫人都不知道咯?”我盯著他的眼睛問到。

他沒有回答,隻是把臉轉到了一邊。

瑪瑞莎皺起了眉頭:“約瑟,你要讓我們為你擔心到什麼時候?”

“現在先跟我們回去,今天下午我送你走!”我拉住他的手,想把他帶出隊伍!

“不!你要我當逃兵嗎?”他憤怒地甩掉我,一扭身又鑽進了人群。

我和瑪瑞莎氣得說不出話來,正要追上去,一聲尖銳的警笛忽然響徹半空,整個遊行隊伍像被無數根刺射中的蛇,霎時亂了!

原來蓋世太保開始行動了!與此同時,幾輛警車夾著煙塵呼嘯而至,全副武裝的士兵像狼一樣跳下來!

他們得到命令之後掏出槍衝進了這群抗議者中,抓住年輕人的衣領把他們推倒在地,利索地掏出手銬鎖起來,還有的用警棍拚命毆打手無寸鐵的平民。一時間,香榭麗舍大街上充滿了肉搏的悶響、皮靴聲,還有驚呼、怒罵以及慘叫。我的眼前隻看見搖搖晃晃的影子,無數人在我身邊撞來撞去,我聲嘶力竭地呼喚著瑪瑞莎的名字,但她比我快一步去保護她的弟弟了,現在連背影都看不到。

我心底被驚慌和恐懼籠罩了,跌跌撞撞地在混亂的戰場中尋找她,但是完全沒有用。這個地方像刮起台風的海麵,我是連槳都沒有的小船,幾次被掀翻在地,又爬起來繼續找。

各種各樣的聲音完全淹沒了我的呼喚,我掙紮著向道路旁邊走過去,想脫離這場混戰,這時一個堅硬的東西敲在了我的額角上,頭上立刻傳來一陣劇痛,接著紅色的東西模糊了左眼,一隻大手從後麵抓住我的衣領把我拖倒在地。

“好了,孩子,我逮到你了!乖乖地把手放在頭頂上,別逼我對你動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