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披荊斬棘,聖母臨朝(3)(1 / 3)

慶幸的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知人善任的太後把她最親近的婉兒留給了天子,輔弼他。這是怎樣的一份饋贈!至少李顯是這麼看的。不單單是因為他對婉兒所懷的那一份深情,而是他在朝廷中確乎是已經焦頭爛額,苦不堪言。而婉兒的到來,就不啻是獲得了左膀右臂;不單單是左膀右臂,他簡直是獲得了整個生命。

高宗李治的屍骨未寒,便又有不幸的消息傳來。那時候婉兒已開始輔弼聖上李顯的新生活。她全力幫助顯,她希望朝廷能和皇太後臨朝的時候一個樣。婉兒於是很累,不單單是因為顯的無能,還有顯背後的那個韋皇後總是對朝政充滿了濃厚的興趣,而她又不懂。不懂而又瞎指揮,結果總是把好不容易安排好的一些朝政大事攪得亂七八糟、混亂不堪,要婉兒不知做多少努力才能挽回。所以婉兒很累,她不僅要幫助一個幾近白癡的皇帝,還要對付那個處處與她為敵的女人。韋皇後總是有意詆毀婉兒,並不遺餘力地將婉兒好不容易才做好的一些事毀掉。

所以婉兒忙得團團轉。她甚至都很少到後宮去探望依然在傷痛中的皇太後。但是婉兒並不在意,因為她知道她現在奮力去做的這些事全都是為了皇太後。她不想有一天一旦皇太後回來,還給皇太後的是一個爛攤子,所以婉兒盡管很累但是她心甘情願。

但是有一天太後突然叫婉兒來後宮看她。直到這時,婉兒才突然意識到她已經有很多天沒去看太後了。她於是很慌亂,六神無主的樣子,她不知道太後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的心怦怦跳著,她甚至莫名其妙地流出了眼淚,她想太後獨自一人待在後宮很寂寞很悲傷,她是一路小跑趕到太後身邊的,她推開太後寢殿的大門,她看見太後蓬頭垢麵,正眼淚漣漣地靠在她的床頭等著婉兒。

“太後您怎麼啦?”婉兒跪在了太後麵前,她輕輕地搖著太後,她問著,“太後,您不要哭,告訴奴婢,出了什麼事?”

太後如此傷痛的樣子是婉兒從不曾看到的。不論是幾年前廢黜李賢,還是兩個月前先皇辭世,太後都不曾如此傷心。她總是隱忍著,悲哀中透出無比堅強。就是在高宗國葬的典禮上,太後依然能化悲痛為力量,為大唐王朝的未來憂心忡忡……

可是,眼前的武則天怎麼啦?她哭著。那麼絕望的哭聲,是婉兒所不能理解的一種悲痛欲絕。婉兒跪在武的麵前,抓著太後的手,勸著太後但是她覺得她自己也快要哭了。這是唯有在太後身邊才會有的一種感覺。她受不了這個一向堅強的女人有一天突然不堅強了。婉兒知道,那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一定是非常重大的事情,但那是什麼呢?婉兒猜不出。

“太後您怎麼啦?是不是不舒服?別哭了,太後,奴婢求您了。”婉兒央求著。

武則天依然哭著,直到很久之後,她才淚眼地抬起頭。她看著婉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是她最後還是說了,她說:“誰說太子不是我的骨肉,他也是我的兒子。”

婉兒被武則天的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弄得很懵懂。她不知太後想說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太後所說的是哪個兒子。

“是賢,”武則天突然停止了哭泣,她睜大眼睛看著婉兒,她問婉兒,“告訴我,他為什麼要死?”

賢死了?“不,太後,那不是真的。”連婉兒也不敢相信了。她退著,她說:“不會的,太子遠在巴州,有誰會去害他呢?不,太後您說這不是真的。太子他不會死。”

“他早已經不是太子啦,”皇太後冰冷的聲音響起,“婉兒你忘了嗎?幾年前他就已經被廢黜了,難道你不記得了?”

“奴婢沒有忘。隻是,賢他……他真的死了?不,奴婢不信。”

“一開始我也不信,賢也是我的兒子,他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也是我身上流出來的血。”

“隻是,聖上不會知道了,願聖上在天之靈安息,願太子早早與聖上在天國相會,願……”婉兒小聲說著。

“是他自己自甘墜落,是他自己在毀自己。他被貶偏居巴州,那難道是我的錯嗎?可是婉兒你是清楚的,如果他不被廢,一旦他登基,他第一個要殺的人就一定會是我,你說是嗎?婉兒?”

婉兒點頭。婉兒並不知道皇後在問她什麼,但是婉兒點頭。她慢慢變得麻木,意識很朦朧。但有一點是清楚的,那就是,賢死了。這個她此生真正愛過的男人死了。是太後派人殺了他,是太後像殺了她的第一個兒子弘那樣,又殺了她的第二個兒子賢。太後的手上已經沾滿了她兒子們的血,而她又因為她的兒子們的死而悲傷,那是真的悲傷。讓婉兒不解的是,皇太後不是已經放棄了她的霸業,把它交給了她的第三個兒子,幹嗎還要殺賢呢?賢又妨礙誰了呢?莫不是皇太後還要她的權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