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張昭詳飯前還偷吃了兩塊點心,現在也不是真餓,隻是美食當前,可望而不可求,讓張昭詳使了小性子。木蓮拿起衣衫穿針引線,為張昭詳縫製新衣,倒是隨他去了,反正等張虎回來,這小子一開心,也就忘了還有生氣這回事了。
張虎遠遠走來,便見自家小孩,那副望眼欲穿的模樣。張虎心下一鬆,嘴角不自覺的牽起,揚起雙臂,接住了張昭詳飛撲的身子,抱了個滿懷。
這或許便是最滿足的感覺,最沉重的分量,這是他的孩子,他的生命。
夜已深,張昭詳躺在爹爹身旁,已然酣睡。
從窗子縫隙望向那明亮的月亮,張虎腦海裏不自覺的浮現,今日所見的那雙明亮的眼。張虎自知今夜若不將這一切捋順,怕終將難眠,而他最厭惡便是糾纏不清。偏偏張虎還是個倔脾氣,認定的人或事,輕易不會更改。
想起下午靠近時,想容眉目雖無雕琢,卻也是經過精心修飾,並無半分雜亂,更是有股淡不可聞的胭脂香味,而想容掙紮時,雖氣息紊亂,卻也綿長有力,可見對氣息的運用十分嫻熟。現下想容身著粗布衣裳,卻無半分不適,而手心略有薄繭,但院內那昂貴的衣服定是這人的。
對鏡梳妝,描畫眉目,窄衣寬袖,輕歌曼舞,笑顏如花,身姿似柳。常言道:“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而半生的經驗告知張虎,有情無情,無關於職業,而在乎於人。
卻有一點毋庸置疑,倘若羈絆便是豪賭。賠上真情,不過是一場征服的遊戲,嬉笑怒罵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卻是讓人捉摸不透。
短短一刻便要判定一個人,確實並不公平。如此相處看看,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心下有了計量,漸漸困意湧上,張虎沉了沉眼皮,縮進被窩攬著娃娃,瞬間便進入了夢鄉。
那一眼的好感,僅僅隻是好感。而張虎是軍人,從不缺少征服的勇氣,卻缺少放縱的本能。責任擔當,是張虎行動的唯一準則,已深入骨髓,便是再世為人,掩目遮耳,自欺欺人,斷不是張虎的作風。
縱使這世界變了,可他張虎未曾變。
今夜同一輪明月下,另一人亦是不能安睡。
對想容來說,生活在頃刻間發生巨變,他不再是那個蒲城戲子,而是槐玉小鎮上普通人想容。有些許遺憾和淡淡的哀愁,但更多的是放鬆,帶著麵具生活的日子,想容已經厭倦,甚至就連對唱戲的熱愛,都被疲憊所消耗著,這令木容驚恐,也令他下定決心打破這所有的虛偽。
對全新的開始木容並不怕,經曆了那麼多,克服了那麼多,終於做出了改變,想容有預感,今後的生活隻會比現在更好。想容眨了眨眼,調皮的想到,或許便是今日那人,給了自己這種毫無根據的預感。
輕啟朱唇,想容玩味的小聲喃喃這兩個字,含著淡淡情愫,“張虎,張虎,張虎,張虎。”
這天兩個人相遇了,一個人淡定自律,一個人內斂陰狠,縱然經曆不同,兩人皆看過了世事百態,看盡了那些混沌,怯懦,哀怨,欲望和輕視的眸光。
而隻是一眼,便找到了那清澈、明亮、真我的眸子;隻是一眼,便心生好感;隻是一眼,愛神在他們心裏悄悄的種下種子,若是細心嗬護,愛的種子勢必會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但命運這個東西,神秘莫測,我們永遠無法預知未來,能做的不過就是堅強的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