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虎謀皮,騎虎難下
北宋乾德元年,宋平定荊南後,趙匡胤依據既定方針,對第二個目標後蜀發動了全麵的攻擊。
在正式決定進攻後蜀之前,趙匡胤對於究竟該征伐南唐還是攻取後蜀一直舉棋不定。兩個國家都對宋朝卑躬屈膝,服服帖帖,要師出有名還真令趙匡胤頭疼。
宋取荊南,李煜始終專心專意地侍奉宋朝。並遣使犒師,而後蜀君王孟昶卻沉不住氣了。
當時孟昶本想向宋朝犒師獻禮,可這一提議遭到大臣王昭遠的堅決反對。當時王昭遠已在通往四川的長江水路上增設水軍,防備宋軍。他還勸孟昶聯合北漢,讓其發兵南下。後蜀也派兵北上,夾擊宋朝。孟昶覺悟,派趙彥韜奉攜蠟書出使北漢,以求聯合北漢抗擊宋朝。可惜所托非人,趙彥韜這個賊子居然直接繞道汴梁,將蠟書獻給了太祖。太祖接過蠟書之後,心裏大喜,出兵後蜀的借口可是有了!
乾德二年十一月,趙匡胤正式發兵攻蜀。出師以前,趙匡胤明確彰顯自己要開疆拓土的野心:“凡攻下城寨,財帛歸於將士,朕隻需土地。”
後蜀以王昭遠為都統,率兵迎戰。這王昭遠其實是有勇無謀之徒,他大言不慚地道:“此去不但克敵,取中原也易如反掌!”他手執鐵如意指揮軍事,以諸葛亮自比。但一接仗,卻三戰皆敗,連招討使韓保正都成了俘虜。隻得退保劍門天險,負隅頑抗。
次年正月,北宋大將王全斌經嘉陵江。繞過“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蜀道,打了個王昭遠猝不及防。後王全斌揮師進擊,將藏匿在倉舍中的王昭遠俘虜。
王昭遠兵敗後,孟昶很快上表請降,王全斌受降入城。滅蜀戰役從出師到受降僅六十六日,宋朝得州四十五,縣一百九十八。
後蜀一滅,接下來留給趙匡胤的便是南唐、吳越和南漢三個選擇了。李煜在宋滅蜀後,立刻貢銀絹萬計來賀。趙匡胤知道此時出兵南唐,絕對是會被後世譏誚無仁義的。
此時南漢末帝劉鋹卻不安分,居然和趙匡胤對著幹。在開寶三年(970年)九月,進攻宋控製下的道州,這給趙匡胤征伐南漢製造了借口。
趙匡胤對於南漢誌在必得,而且知彼知己,對南漢的形勢了解得很透徹。
南漢統治是非常腐敗黑暗的,宦官專行,為禍朝廷,宦官人數有七千人之多。國主劉鋹所居宮殿跟李煜的宮室一樣鋪張奢靡,多以珍珠和玳瑁裝飾。宮城左右還有離宮數十,妃嬪眾多,好色淫蕩的劉鋹常常月餘或十來日遊幸其間。劉鋹整日與名為“媚豬”的波斯美女鬼混,縱欲無度。權力落在了宦官龔澄樞、李托、薛崇譽,以及女官盧瓊仙及女巫樊胡等手上。他生性暴戾,性情殘忍,國內有燒、煮、剝、剔和刀山等酷刑。為了滿足自己的變態心理,他還令罪人與虎鬥。趙匡胤聽到這些虐政,和將士同仇敵愾,說:“朕當解救一方之民。”
可惜,趙匡胤並不是這樣偉大,所謂的“解救一方之民”不過是他拉攏民心的最好說辭。如果趙匡胤真當救民於水火之中,還會遲遲拖延出兵,甚至還要李煜致書給劉鋹,要其識相罷兵,向宋稱臣嗎?
這不過是給李煜的下馬威,要他安分些;同時也是逼迫李煜斷了和南漢合作的心思,乖乖孝敬宋朝。
李煜接到趙匡胤的禦旨,終於有了坐立不安的感覺。他怕,他焦躁,他為難。就算再無能,身為南唐國君的李煜也知道南漢控製兩廣之地,和南唐唇齒相依,一衣帶水。一旦南漢被趙匡胤攻下,宋朝便可經南漢從後方突襲南唐,南唐危矣。
可李煜更怕的是開罪趙匡胤!
李煜立於大殿,焦躁地踱步。他覺得自己肝火旺盛,氣虛體虧。“如果趙匡胤是佯裝攻取南漢的,我若不應允,南唐會不會就是他攻取的對象?”
李煜被自己腦中的想法嚇了一大跳,可這個想法卻牢牢地束縛住了他:“宋軍入南漢比入南唐遠,遠征不如近攻,趙匡胤心裏打的是南唐的主意!”
“打的是南唐的主意!”
李煜嘴巴念念有聲,他即刻傳令臣下共同商議致書劉鋹之事。很快,一封由南唐知製誥寫成並由李煜親蓋南唐禦璽的國書,送至南漢君王劉鋹手中。
國書下後,李煜還不放心,他決定以自己私人名義再寫一份書函給劉鋹。
這封信沒有國書寫得那樣正式;相反,它寫得十分委婉誠懇,感情真摯。李煜的信箋是由當時還十分恭順謙卑的江南大才子潘佑代筆的,但句句都說出了李煜的心聲:
煜與足下叨累世之睦,繼祖考之盟。情若弟兄,義敦交契。憂戚之患,曷嚐不同。每思會麵而論此懷,掌而談此事。交議其所短,各陳其所長。使中心釋然,利害不惑;而相去萬裏,斯願莫伸。凡於事機不得款會,屢達誠素。冀明此心,而足下視之。謂書檄一時之儀,近國梗概之事,外貌而待之,泛濫而觀之。使忠告確論如水投石,若此則又何必事虛詞而勞往複哉?殊非宿心之所望也。
今則複遣人使罄申鄙懷,又慮行人失辭,不盡深素。是以再寄翰墨,重布腹心,以代會麵之談與抵掌之議也。足下誠聽其言如交友諫爭之言,視其心如親戚急難之心。然後三複其言,三思其心,則忠乎不忠,斯可見矣。從乎不從,斯可決矣。
昨以大朝南伐,圖複楚疆。交兵已來,遂成釁隙。詳觀事勢,深切憂懷。冀息大朝之兵,求契親仁之願。引領南望,於今累年。昨命使臣入貢大朝,大朝皇帝果以此事宣示曰:‘彼若以事大之禮而事我,則何苦而伐之;若欲興戎而爭我,則以必取為度矣。’
見今點閱大眾,仍以上秋為期。令敝邑以書複敘前意,是用奔走人使,遽貢直言。深料大朝之心非有惟利之貪,蓋怒人之不賓而已。足下非有不得已之事與不可易之謀,殆一時之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