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日朱雲亭妹夫來探望我的病情,說到他的弟弟存七至今還沒有取得功名。現開下履曆各條,希望弟弟能玉成此事。親族中前往弟營中投軍的人數不少,廣廈萬間,招賢納士,是弟弟素來的誌願。觀察曆代興亡,若看到賢哲在位,那麼國家將興旺;若看到冗員浮雜,那麼王朝就會出現更替。仔細體察軍隊的情況同樣如此。對前來投軍的人應該有所區別,沒有一點兒才能的,或者多給路費命他們回家,或者租賃些民房,讓他們住在營外,這樣才可以保證軍中沒有懈怠、散漫、喧嘩、雜亂的現象。至於屯兵城下時日過久,恐怕軍心士氣會逐漸懈怠,就像經雨水浸淫已鬆弛的弓,放了三天已經腐爛的食物,但是使用的人還不知道它們已經失去了作用,這種情況需要慎重對待。附近的百姓裏真有來騷擾軍隊的嗎?這件事情也要謹慎處理。
最近眼睛極為疲倦,這次用的是先大夫的眼鏡,所以字顯得略小,眼睛還是和以前一樣模糊。來不及另寫信給溫弟了,請諒解。
兄國藩手草
鹹豐八年三月三十日
一一致九弟:宜以求才為急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四月初五日得一等歸,接弟信,得悉一切。
兄回憶往事,時形悔艾,想六弟必備述之。弟所勸譬之語,深中機要,“素位而行”一章,比亦常以自警。隻以陰分素虧,血不養肝,即一無所思,已覺心慌腸空,如極餓思食之狀,再加以憧擾之思,益覺心無主宰,怔悸不安。
今年有得意之事兩端:一則弟在吉安聲名極好,兩省大府及各營員弁、江省紳民,交口稱頌,不絕於吾之耳;各處寄弟書,及弟與各處稟牘信緘,俱詳實妥善,犁然有當,不絕於吾之目。一則家中所請鄧、葛二師,品學俱優,勤嚴並著。鄧師終日端坐,有威可畏,文有根柢,又曲合時趨,講書極明正義,而又易於聽受。葛師誌趣方正,學規謹嚴,小兒等畏之如神明,而代管瑣事亦甚妥協。此二者,皆餘所深慰,雖愁悶之際,足以自寬解者也。第聲聞之美,可恃而不可恃。兄昔在京中頗著清望,近在軍營,亦獲虛譽。善始者不必善終,行百裏者半九十裏,譽望一損,遠近滋疑。弟目下義名望正隆,務宜力持不懈,有始有卒。
治軍之道,總以能戰為第一義。倘圍攻半歲,一旦被賊衝突,不克抵禦,或致小挫,則令望隳於一朝。故探驪之法,以善戰為得珠,能愛民為第二義,能和協上下官紳為第三義。願吾弟兢兢業業,日慎一日,到底不懈,則不特為兄補救前非,亦可為吾父增光於泉壤矣。
精神愈用而愈出,不可因身體素弱,過於保惜,智慧愈苦而愈明,不可因境遇偶拂遽爾摧沮。此次軍務,如楊、彭、二李、次青輩,皆係磨煉出來,即潤翁、羅翁亦大有長進幾於一日千裏。獨餘素有微抱,此次殊乏長進。弟當趁此增番識見,力求長進也。
求人自輔,時時不可忘此意。人才至難,往時在餘幕府者,餘亦平等相看,不甚欽敬。洎今思之,何可多得?弟當常以求才為急,其閶冗者,雖至親密友,不宜久留,恐賢者不願共事一方也。
澄侯弟初九日晉縣,係劉月槎、朱堯階等約去清算往年公帳。璞山先生近日小疾,服黃芪兩餘,尚未痊愈,請甲五在曾家坳幫同背書。如再數日不愈,擬令科四來從鄭先生讀,科六則仍從甲五讀;若漸愈,則不必耳。紀澤近亦小疾,初八日兩人皆停課未作。紀澤出疹,咳嗽亦難遽期全瘳。餘自四月來,眠興較好,近讀杜佑《通典》,每日二卷,薄者三卷。惟目力極劣,餘尚足支持。四宅大小眷口平安。定三舅爹三月十六來,四月初六歸去,在新宅住四天,餘住老宅。王福初十赴吉安,另有信,茲不詳。
再,弟前請兄與季高通信,茲寫一信,弟試觀之尚可用否?可用則便中寄省,不可用則下次再寫寄可也。又行。
迪庵囑六弟不必進京,厚意可感。弟於迪、厚、潤、雪、次青五處,宜常常通問。惲廉訪處,弟亦可寄信數次,為釋前怨。《歐陽文忠集》,吉安若能覓得,請先寄回。
兄國藩草
鹹豐八年四月初九日
【譯文】
沅甫九弟左右:
四月初五,得一他們回來,接到你的信,得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