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懷楚推開最後一道機關的機竅,一個人走進禁牢的深處,被機關鎖銬著的梧桐老怪正盤腿坐在地上,隔著一道木柵抬眼漫不經心地看了懷楚一眼,並不做聲,倒像在思考什麼問題。

懷楚也往地上一坐,抱著膝蓋,幽暗的密室內隻聽到外麵微微傳來的機關運轉的動靜,如同是這座唐門堡壘的心髒正在有條不紊的跳動,發出令人安心的聲音。

沉默良久,梧桐老怪揚眉道:“小娃娃倒沉得住氣。原本想把你弄出去再同你細說,沒想到還是老夫小瞧了唐門。”

唐懷楚心頭一凜,直覺這梧桐老怪話裏有話,弄出去,細說?有什麼話是不能在唐門裏說的,方才在中庭,老頭兒話裏話外都帶著要將他爹的消息告訴他的意思,卻遲遲沒開口,還讓他支開唐棘,是因為他要說的東西需避諱旁人?

懷楚在心裏拿捏著主意,緩緩開口道:“這間密牢是專做刑訊之用,從外邊絕對聽不到裏麵的聲音,有什麼話……你老可直接說。”

梧桐老怪嘿嘿一笑,聲音嘶啞得像粗礪的砂石:“你能保證這裏沒有第三人?”

懷楚微微蹙眉:“如果你老問的是我的影衛,我與他形同一人。”

“喲。”梧桐老怪摸了摸自己糾結雜亂的胡須,陰慘慘直勾勾的目光瞥了懷楚一眼:“若老夫告訴你,唐嘯的失蹤,跟唐丹脫不開關係,你還會這麼信任那狗崽子嗎?”

懷楚不為所動,冷靜道:“若真是因為娘的關係爹才不見的,那我反而不擔心了。夫妻倆的事,旁人管不起。”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那老夫還就告訴你,唐嘯確實是因為唐丹才離開唐門,一個男人,被自己的妻子逼得背井離鄉隱姓埋名,你說好不好玩?然而更好玩的是,所有人都以為他妻子死了,其實……那個女人還活得好好的。”

唐懷楚眼前一片空白,腦中天旋地轉,他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又痛又怒,不知什麼時候已從地上跳了起來,口中嗬嗬地用力喘著氣,眼眶裏蓄滿了憤怒的眼淚,他大罵道:“住嘴!你說的是什麼!你怎麼敢!你怎麼敢這麼說——!!既然我娘活著!她為什麼要假死!我爹又為什麼不回唐家!給我理由!!”

梧桐老怪在少年的帶著哭腔的咆哮裏不動如山,自己說自己的:“唐嘯雖然沒死,但也和死了差不多。而唐丹活著,也活得別提有多好了。他們現在一個其實並不叫唐嘯,而另一個,也早就不叫唐丹了。老夫能告訴你的也就這些,你若想探個究竟,老夫可以給你指一條路。”

唐懷楚亂七八糟的喊了一通,此刻心裏隻剩下巨大的悲傷茫然,隻如同寒冬臘月裏被人狠狠的從頭澆了一盆冷水,他從小就接受了自己無父無母的事實,如今梧桐老怪短短的一席話,就像瞬間擊碎了他的一片世界,有很多想通想不通的紛紛雜雜湧了進來,叫他無所適從。

他眼眶通紅,止不住地顫抖喘息,竭力冷靜地道:“……我憑什麼相信?”

“去萬葉莊一探便知。”梧桐老怪說罷,雙眼一閉,不再開口。

懷楚回到自己房裏,一路上都裝得若無其事,那紅透了的雙眼就騙不了人,師兄弟們見到,無不義憤填膺,說要教訓一下惹哭了六少爺的混賬,被懷楚強笑著敷衍過去;而唐智兒送神情恍惚的懷楚出了摩羅堂,拇指摩挲著自己的下唇,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把那老賊挖掉一隻眼珠泄憤。

格老子的,阿楚的眼淚他還沒見過呢!啊啊——剛剛舔一下就好了。

至於那老頭到底跟懷楚說了什麼,是否會是唐家堡的一個驚天大秘密,他一點也不關心。

懷楚坐在床前,迷茫地看著腳下的一小片地,他還有點想哭,可是眼淚又流不出來,眼睛幹澀刺痛,單薄白衣裹著纖細身體,清秀的眉眼透著些憂傷,窗外已經斜暮的橙黃流光靜靜地灑在他膝頭,淌進他漆黑眼瞳,澄澈的雙眸如一泓靜水。

“……”懷楚張了張嘴,他輕聲的喚道:“棘哥。”

“唐棘,梧桐老怪說的是真的麼?你……知道這事麼?”

“……為什麼一直沒告訴我?”

寂靜無聲的房間內,隻有懷楚一個人在說話。

他心裏難過,覺得被人背叛。唐棘的沉默,比父母的秘密更讓他難堪。唐棘對他來說既是兄長,也是保護神,窗外斜陽正暖,與他心裏漸漸蔓延的冰冷,形成鮮明對比。

“不、是。”唐棘說話艱難,受過傷的喉嚨再也發不出溫厚好聽的聲音,連吐字都難以清晰,每個字劃出嗓子,都像一把鈍刀反複地割著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