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你說那老頭兒是梧桐老怪?”
唐門內堡大堂之上,唐老太太高居主位,慈眉善目地坐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養生茶。唐玥坐在老太太下首,聽到梧桐老怪這個名字不由得一怔,蹙眉道:“梧桐老怪在十年前就已經從江湖上銷聲匿跡,如今卻憑空出現在堡內,還直接找上了阿楚,說有嘯哥的下落,這……未免也太奇怪了?”
防守森嚴千夫莫入的唐家堡,竟然被人無聲無息的闖了空門,製作機關的千機堂,巡邏護衛的穿風堂和負責修建本門防禦建築的禦擊堂三堂堂主都像臉上被人打了一掌似的,神情肅穆嘴角抽搐,站在唐老太麵前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懷楚也陪著站,他換了一件輕薄的白色小褂,方才被飛星爪抓傷了肩膀,回房去時桌上已經放著瓶鎮痛止血的九轉曲花露,唐棘的溫柔總是體現在這些細小的地方,誰都沒有注意他的肩膀,隻有棘哥會心裏念著。
他把被勾破了的衣服換了,自己敷了藥,感覺終於不再那麼熱辣辣的絲絲生疼。缺乏睡眠又受了驚嚇,他隻覺得自己疲倦得兩眼發直,還是強打精神出了自己屋門,前來大堂。
唐老太放下手中茶杯,看著懷楚道:“阿楚,你爹爹的下落,你可想剛知道?”
懷楚點頭道:“想。”
唐老太亦點了點頭,養尊處優的雙手交握,一點也不顯滄桑。在唐門,除了門主外,地位最高也是最能當家作主的便是這位雍容老婦,這是唐門曆代的規矩,一個大家族,除了遵守秩序和各司其職外,更不可缺少那份女人的細膩,母親的關懷,主母的威嚴,方能紛而不亂。
唐老太太悠然道:“兒子想知道老子的下落,那是天經地義,不管這梧桐老鬼打的什麼主意,聽他一言倒也無妨。阿楚,你一個人去密牢,若是問到什麼不該旁人知道的,你就不必說。”
懷楚愣了一愣,心裏感激老祖母的心思縝密,他爹的失蹤一直是個謎團,沒人知道他到底如何從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唐家內堡被人帶走,又或者不是被帶走,可他又為什麼突然之間就從自己的書房內不見,連隻言片語都沒有留下,唐門專司打聽消息和收集情報的鴻雁堂更是費盡心思,千裏奔走,連唐嘯一片衣服角都沒見著。
一個人他不見了,也許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當一個人,好像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那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唐嘯的失蹤,唐丹的病逝,一直是壓在懷楚心裏重重的一塊愁雲。
唐家密牢在刑堂地下,司掌刑堂的分堂叫做摩羅堂,堂主名喚唐智兒,與其他六堂堂主差不多都年近不惑不同的是,唐智兒是個二十出頭唇紅齒白的漂亮青年,而且還是個斷袖,斷得江湖皆知,最重要的是,此人是個不折不扣的虐待狂。
唐家兒郎行事詭秘,行為飄忽,在江湖上獨來獨往,不按常理出牌,唐智兒更是唐門弟子被人們認為亦正亦邪詭譎難懂的典型例證,武林中很有一番名氣。這樣一個略顯古怪偏激的年輕人,卻為何能坐上一堂之主的位置,而且還是專門執行門規、處置家法的摩羅堂,一直是一個謎。
但你若隨意問一個唐門弟子,那他必然會茫然地看著你,奇怪道:“不讓智兒師兄做堂主,那誰來做了嗦?哎喲喲,哎喲喲喲……你是不知道啊,一想到犯了錯就會落到智兒師兄手裏,皮還不得繃緊一點,乖乖夾緊尾巴做人啊!自從智兒師兄當上了堂主,刑堂半年多都沒人進去了!”
唐智兒空虛的對著落灰的禁牢和一屋子刑具,深深覺得命運弄人!生不逢時!
“……我的小寶貝們都要鏽掉了嘛。”
“那也不行啊。”唐懷楚被唐智兒攬在暖熱的胸口前,唐智兒的下巴抵著唐懷楚細軟的黑發上,兩人親親熱熱的從禁牢光線黯淡且隻容得下一人行走的窄道裏同手同腳地穿過去,刑堂裏布下了許多陷阱,而且極其毒辣,沒有摩羅堂堂主領路,任誰也別想從外麵進去——當然,走出來也一樣。
“你看,那老頭一看就肯定嘴硬得很,哥幫你隨隨便便抽他幾下,你想問什麼都沒問題!”唐智兒還在不依不饒地遊說懷楚,想給大牢半年來的第一個客人留點紀念。
懷楚哭笑不得:“他本來就是主動來找我,要告訴我我爹的事情,你就算不抽他他也會說的。”
唐智兒哭喪著臉:“那肯定說得不夠詳細……”
懷楚沉默了一下,抬手握住唐智兒環著自己的胳膊輕輕晃了晃,眉間蹙起來,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泉水:“智兒師兄,我覺得很怕。”
唐智兒低頭看懷裏的少年,清秀白皙,憂鬱柔和,他耳朵微微發紅,摟著懷楚搖晃著身體哄道:“答案就在眼前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