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扒全又磕了一顆瓜子,這回的瓜子皮全吐到潘生身上,“行吧。那這玉蘭花茶——”他指了一下倒在地上的茶葉,“我還沒嚐過呢。”
潘生抬手抹血,又從後房中端出一套嶄新的茶具。
新的花茶躺在茶壺中,開水一澆,香味沁入心脾。
潘生拿起茶壺,剛要倒入公道杯中,卻被豬全攔住。潘生抬頭看他,見他依舊笑容可掬的:“我不喝,你喝。趁熱喝。”
潘生瞪視著土紅色的茶壺,默念了三個數,心一橫,準備拿起茶壺往自己嘴裏倒。可惜刹那間,豬扒全被人踹倒,潘生抬臉,見站在四眼豪身後的一個小兄弟已抱著凳子打傷了豬扒全。
幫派裏的年輕人就像火,一個火星子蹦出來,能引的其他火苗一同燃起,然後不顧後果的燒了個熯天熾地。
於是在小茶館開業的第一天,潘生跟著兄弟們又進了趟監獄。潘生在獄裏終於想起來,宏哥的姨夫叫周維中。
六天後,兄弟們被陸和生撈出來。潘生在獄中總覺著有個聲音在叫囂:“別得意,你們的靠山倒了,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這句話反反複複在他耳邊回蕩,以至於在他踏出監獄的大門時,腦子還處於渾沌中。招風耳抬臉看向麵前的人,眉毛緊皺起來:“生哥,怎麼辦?”
陸和生看起來瘦了些,唇周又浮出青色的胡渣,他稍稍偏了下頭,“剛剛我去看了宏哥。回去說。”
據說在大家進去的這一周裏,南州難得的維持著好晴天。潘生回家洗了個澡,出門後先是坐在了渡口的樹幹椅上觀賞了海上生明月,再望著披著月色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侵襲著沙灘。最後才磨磨蹭蹭去了陸和生家。
屋子裏的人都低頭耷腦的,像一群蔫了的山雞。潘生蹲在角落裏,四眼豪遞給他一支煙,二人沉默著吞雲吐霧,潘生隔著煙氣看到陸和生靠在那張棗紅色的單人沙發上,講話的聲音極其低沉:“……現任的警司副司長姓章,隻打聽到他平常愛喝普洱,其餘的也一概不知了。”
招風耳問:“為什麼是他?這人可靠嗎?”
陸和生抬起右手擋了一下嘴巴,咳嗽了幾聲。潘生垂首,把手裏的煙撚滅。
陸和生看了眼黑猴仔,“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南天幫在南州城的第一個賭場?”
黑猴仔想了想,答道:“記得,是西郊酒廠的吳老板出資的。他真是財大氣粗。”他撓了一下眉尾,“對了,早時吳老板是不是因為他那個不爭氣的仔,還求過你和宏哥,讓你們幫他忙的?”
陸和生點頭:“對,就是他。幾年前的事了。”
“吳老板的一個遠親與我父親是舊相識,”陸和生又咳嗽了幾聲,“當初為了他兒子上學的事,求爺爺告奶奶,最後找到我,我又帶他去見的宏哥,宏哥再去找了他姨夫和教育司的人。”
招風耳又問:“所以這個吳老板是跟那個章副司長認識?這人靠譜嗎?”
“他是章副司長的表侄兒。”
“哦——”招風耳遲疑道,“那我們該怎麼做?直接塞錢?還是……”
“錢的事倒好辦,就怕他不肯收。”陸和生摸了一下眼睛,看起來很疲憊,“我明天先去找一下吳老板,讓他幫忙牽個線。”
潘生蹲久了腿開始發麻,猛的一站起來,腦子也跟著麻了,眼前繚繞的煙霧好似散不開,牆上的小塊壁畫像是南州城的路牌:民族路,民生路,民權路。這些路牌被高高舉起,紛紛擋在潘生麵前,一截又一截的路段上擠滿了人,都是無家可歸的人。
四眼豪朝他腦袋上猛拍了一下,路牌驟然消失,屋子裏的人也都散了。潘生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間,跟在陸和生後頭。
“生哥。”
“嗯?”
“我前幾天聽江小姐說,近期商會為促進茶產業,正要舉辦藏茶展覽。”
陸和生站定。
“既然那個章副司長喜歡茶,那我們就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