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龍的手肘撐在膝蓋上，咬牙道：“還不是那個小鬼，欠了我們錢不還，還跑去找五湖幫的人撐腰。”
陸和生總算放下文件，坐下身來。
“是那個叫花鼠的？”
“對。”
四眼豪坐在窗邊，他的眼鏡起了霧，現在霧氣剛褪去一半。
“生哥，那小子真不是個東西。我就說，當初跟我們稱兄道弟，讓他入幫他又不幹，這種人準沒好心！”
阿龍聞言，下意識瞥了眼潘生。
潘生挺直腰板瞪回去。
陸和生靠在椅背上，雙手悠閑地搭著椅子的扶手：“找個時間，帶他來見我。”他稍稍歪頭，朝他們輕聲笑，“在我家。多叫幾個兄弟。”
花鼠跟個真老鼠似的晝伏夜出。潘生和招風耳蹲了兩個晚上，最後在一個曉霧蒙蒙的清晨逮到了他。
花鼠的膝蓋被兩根木棍狠敲了幾下，他被拖到陸和生家的時候，晨鳥正吱喳，旭日已臨窗。陸和生家坐滿了人，本來還算寬敞的屋子，現下看來寬不盈丈。花鼠剛想抱住自己的膝蓋，就被迎麵走來的阿龍一腳踹的趴在了地上，他抬頭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陸和生，又看了眼阿龍，顫著唇問：“龍哥，這是做什麼？”
阿龍不搭話，隻蹲在他頭邊笑眯眯地看他。
陸和生搭著二郎腿，腳尖跟著窗外枝頭雀的叫聲打著節奏：“花鼠，你欠了他多少錢？”
“ 一千。”
“一千整？”
阿龍抬手往花鼠頭上招呼：“一千六百二。”
陸和生笑了一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對不對？”
花鼠大叫：“我還了！！他還要我還五千六！”
陸和生放下腿：“他在借你錢之前，跟你說規矩了嗎？”
花鼠不做聲。
陸和生歎口氣：“阿龍借你錢解你燃眉之急，你就這樣報答他的？”
花鼠眼含淚：“我拿不出來。”
陸和生點頭：“哦……拿不出，那隻能按我們的法子來還了。”
他站起身，從右手邊的小桌上拿起一把刀，然後慢條斯理地走上前，半蹲在花鼠的身側。
陸和生盯著花鼠的右手，半晌拽住他的食指。
“選一根手指吧，就當抵債了。”
花鼠被阿龍壓著身子，隻能一邊叫喊一邊奮力將兩隻手蜷住。
屋裏的人紛紛笑起來。潘生默默垂下眼，避開這個場景。
陸和生單手把玩著刀柄：“你借錢幹什麼？”
花鼠哭道：“給我妹妹治病。”
“你妹妹生得什麼病要這麼多錢？”
招風耳踹他頭：“嗬，錢都拿去賭了。”
花鼠回頭，狠狠瞪著著阿龍：“是你拉我進的你們賭場！你害得我！”
陸和生伸出一隻手捏住他的下顎，把他的頭轉過來：“他拉你進賭場，然後拿刀逼著你玩是嗎？”
刀刃抵在花鼠的脖子上。
花鼠用力撇著嘴，眼淚混入鼻涕，通通落下地。
潘生抬頭道：“你妹妹本來無大礙，被你拖了一晚上，又得住院。”
花鼠激動地問：“住什麼院？我妹妹呢？你們把她怎麼了？”
“你自己賭了一晚上，你妹妹發著燒等你回家，等了幾個鍾頭沒等到你，最後去賭場找你，直接昏在外頭了。正好碰到我和生哥，我把她帶去的醫院，生哥貼的錢。”
花鼠張嘴，鼻涕都差點滑到嘴裏：“她現在怎麼樣了？”
潘生背著光站在窗邊，看著花鼠的臉浸在昏暗的光線中糊成一團，像是小時候在老家看的剪影戲。
“早醒過來了——你妹妹還跌在床下跟我磕頭，說自己會想辦法還錢。你幾天沒回家了？”
招風耳哼一聲：“她能怎麼還？那點醫藥費，生哥也不計較了。要是提前知道那是你妹妹，我們才不會管。”
花鼠抽抽嗒嗒地吸鼻子。
陸和生平靜地看著他：“其實錢的事都好說。但是你偏要去找五湖，那性質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