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生跟著幾個兄弟一起去參觀茶園的時候，南州又下了場風時雨。等雨落地，雲消散，天氣也越來越悶熱。茶園被雨水浴成綠瑩瑩一片，再向遠望，浮嵐暖翠。潘生跑到一棵茶樹旁，伸手拉下一根難得開出花的枝幹，湊上去嗅了嗅，嘀咕道：“怎麼不香？”
“——那是茶樹花。”
潘生回頭，江展眉站在不遠處朝他喊：“它們是兩性花。”
潘生對她招手：“江小姐——不對，江經理！”
江展眉小跑過來。她頭上包著一塊大花布，布的兩角在她跑動時上下翩翩，采茶撲蝶般打在她額角。
“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
阿龍蹲在一旁研究他剛順手揪下來的茶葉：“妖風。”
江展眉站定在他們麵前，解開了頭上的布。幾日不見，她曬黑了不少。
“來找陸老板的嗎？”她把花布隨意折疊起來為自己扇風，“他去茶廠了，我帶你們過去。”
阿龍站起身朝潘生使了個眼色，待江展眉轉身後，他才壓低聲音道：“她什麼時候這麼慈祥了？”
潘生糾正他：“不對，是和藹。”
“有什麼區別？”
江展眉回頭：“你們在咕咕噥噥什麼？”
潘生跟在她身後，慌張道：“說你人都曬黑了還這麼好看。”
江展眉嘴角往下一沉，轉過頭加快速度往前走。
途中潘生湊上前，試圖想跟她搭句話，可惜沒搭上。等走到工廠時，潘生嘴唇上方都沁出了薄薄一圈汗珠。廠內一個矮個男人站在機器旁向他們打招呼：“江經理，陸老板剛回辦公室了。”
江展眉朝他點點頭，沉默著轉了個身，往另一個方向走。潘生和阿龍麵麵相覷，阿龍小聲問：“她怎麼看著不高興，剛剛不還好好的嗎？”
潘生也悄聲回：“你不懂，女人就是這樣的，像南州的天。”
等到了辦公室，幾人總算能坐下來涼快會兒。陸和生正站在桌前看文件，他抬眼朝來人點頭示意，又對江展眉說：“袁老板剛剛回電話說願意接我們的單。還有馨園茶莊想看看我們的白毫銀針和貢眉，你準備一下樣品。”
江展眉麵無表情說了聲“好”，轉身進了一旁的茶水室。
陸和生剛垂下的眼又迅速抬起來。
等她關了門，他才看向潘生：“你們誰惹她了？”
潘生瘋狂搖頭：“不是我。”
阿龍跟著說：“也不是我。”
四眼豪在後麵突然開口：“潘潘剛剛說她黑。”
潘生愣住，然後尷尬地笑，笑的齜牙咧嘴：“我是說她黑了也挺好看的。”
陸和生落眸繼續看文件，嘴角輕飄飄挑了一下。
等江展眉依舊板著臉從茶水間走出來，潘生見陸和生的唇角又不經意地翹起來，轉瞬再次被壓下。
江展眉端著兩小碗幹茶葉默默放在辦公桌上。
陸和生拿著文件，舉目看她。
江展眉又轉身拿了兩碟茶葉：“這是陸家的珠蘭花茶和柏家的玫瑰香片。我其實一直在想，我們除了生產常見的茶葉外，應該先推出些新品種，不然很難從一堆茶產業中脫穎而出。”
陸和生放下文件，“你已經有想法了是嗎？”
“嗯——花茶是最好研製的。我想試一試玉蘭香片。”
陸和生溫和地說：“那就試試，需要我配合什麼？”
“我聽說潮音鎮有一種小品種的玉蘭，我想去那兒看看。”
“好，是要我陪同嗎？”
江展眉猶豫道：“你要是忙的話，我自己先去一趟也行。”
陸和生掃了一眼桌上的時間表。
“我叫老杜開車陪你去。”
潘生靠在椅背上打量著辦公室。他曾見過陸和茗在茶餐廳的辦公室，相比之下這間辦公室就要簡易得多。
等江展眉走出去，阿龍才道：“生哥，南厝碼頭那邊的場子被警察盯上了。”
陸和生眉心一動，隻是麵上依舊垂著眼繼續看文件。
“怎麼會呢——”他右手拇指緩緩摩挲文件紙張的邊緣，“不是打過招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