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下編 紀伯倫——瑪麗·哈斯凱勒(20)(1 / 3)

“不是的,瑪麗!我的肩膀令我困頓、虛弱不堪。我沒對你說過嗎?許多年之前,當時我年齡還小,有一天從高處跌下來,從斜土坡上往下滾了二百餘米。另外一個孩子的腿摔斷了,我的肩膀則被重重地撞了一下。過了不久,我倒是痊愈了,摔斷的骨頭也接上了,但斷骨是自己愈合的,沒能恢複原位。其後,他們又給我重新接骨,進行了校正,將我固定起來,一連五十天不能動。我的堂兄是一位很高明的大夫。”

“折磨產生自美好生活。用支柱將我固定,是我對人們的最初感覺。我看到了人們的實質;他們關懷我,同情我,愛護我,隻期望我好起來。他們用愛和忠誠鼓勵我。我得到的是來自大家的愛。”

瑪麗日記

1920年4月21日

哈利勒說:

“我有時睡八小時,有時睡十小時。不過,我曾度過許多不眠之夜,眼都不曾一合……那時,我躺在床上讀書。天亮了,太陽出來了,我便泡咖啡。之後,我開始投入工作,一直工作到夜幕垂降,事情從新開始……就這樣周而複始。”

他說:

“國家缺少數百名精神大夫,但他們應該堅持民族主義或國家主義。他們應該成為另一水平的大夫,具有世界意識,讓人們隨著他們的目光轉入一個新的方向。使我苦惱,或者說限製我們、折磨我們的思想,正在像磁力一樣吸引著我們,那便是我們現在思想和情感裏的固定方法。那麼,我們一定需要一種東西,以便轉移到事實的另一邊去。當我們發現這種東西有我們意想不到的方麵時,那就好辦了。不過,有時候,另一些東西也有多個方麵,是我們不易觸摸,不易看到的。”

他說:

“在我看來,真理就是運動。但是,最大的幸福,卻是靜止不動的。”

他說:

“愛是有意識的。愛是人類的現實。愛的唯一目的是實現自我,證實自己的存在。”

他說:

“我在黎巴嫩騎著馬作過快樂旅行之後,迅速地感覺到季節變化,感覺到日夜更替。在丘陵地的草原上過夜,那裏芳香泌人肺腑。我們在泉邊安營紮寨,在星鬥下進入夢鄉。那裏的夜空,高不可測,繁星閃爍。次日清晨,我們早早起床,站在曠野,隻聽小溪、百花、鳥兒、巨石和小石子都在歡歌吟唱。”

他說:

“我的母親未曾從事過烹調、洗滌、清掃家務,但對我愛憐甚深。我清楚記得她時刻關懷著我,不時地問我在想什麼,關心我的內心世界。”

他說:

“人類是地球的最佳設計,比任何動植物和結晶都精美。”

他說:

“運動速度慢下來之時,也便是運動者在某一方麵慢下來之日。那不是因為缺少什麼,也不是因為需要生命,而是因為運動者專注生命,運動者所向往的正是他所急切需要的,而且是應該實現的——也許那種東西是隱蔽著的,他感覺不到,也對之毫不了解。其實,我們感覺不到的許多事情,正代表了我們生活的實質與精髓。”

這真是漫天的想像力!

致紀伯倫

1920年4月25日

親愛的哈利勒:

那張大幅水彩畫已掛在我辦公室的牆上。這張畫使我頂禮膜拜。為之跪拜者,那便是我的心。那是一個偉大的真理,我聽到它的話聲響遍樓房廳堂、走廊和柱廊。

我們是星期五夜裏將畫掛在牆上的,姑娘們還沒有看到。

《玫瑰花萼》一幅掛在大廳。《十字架上》一幅到來之時,我的願望便滿足了。

不過,我會將《十字架上》長期保存在紐約;它的效用就在那裏。

瑪麗

致紀伯倫

1920年4月29日

親愛的哈利勒:

《十字架上》一畫已在這裏。我不希望細看之。畫中有一種奇異的東西,從形式、情感到色彩都是我不曾見過的。

我沒有發現它的高明之處的原因,在於我的內心世界有缺欠。

他的痛苦是可怕的。談他近似於談一顆被碾碎的、痛苦不堪的靈魂。我找不到什麼東西能夠安慰他。用美來形容時,“美”一詞又顯得多麼無力,但卻也找不到更有力、更深刻的詞來替代。

那是一顆被揭去了外罩的心。

我想把那幅畫對我說的話說給你聽。那時,話中將有尋找到的丟在言談話語中的意思。

你是一清二楚的——你了解我勝過我了解自己。

瑪麗

瑪麗日記

1920年5月20日

哈利勒麵紋舒展,喜形於色,說道:

“我在藝術與科學協會度過了一個快樂之夜。我見到了朗讀自己著作的威廉·比特斯。我和他談了很久。他的夫人與他形影不離。那位太太聰穎幹練,活力充沛,無所不知,無所不通。她所問的問題充滿沉思與見地,而威廉·比特斯則話語不多……甚至說不出什麼話來,仿佛他一直在找東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他想要糖,而他沒感覺到自己想要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