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下編 紀伯倫——瑪麗·哈斯凱勒(19)(1 / 3)

隨信寄上《瘋人》一書的插圖複製品,共計六張。看上去不如原作清晰。另外兩張畫,在我還未完成時,你已經看見過了;那是我為用阿拉伯文寫的長詩所作的十幅插圖中的兩幅。第一幅是《上帝》一詩的插圖。第二幅是為《瘋人》作的,其中有這樣的詩句:“當太陽第一次親吻我那裸露著的麵孔時……”。

我將再給你寄去兩張複製品。

我在鄉下期間一個字也沒寫出來,因為大海讓我忽視了自己,抽走了我的話語。

不過,我畫了些水彩畫,我認為那是我的手畫出的組畫當中的最佳作品。

上帝保佑你。

哈利勒

致紀伯倫

1918年7月24日

親愛的哈利勒:

瑪爾雅娜得到了骨科大夫的關照。相信她已解除了痛苦,病情的好轉使她的精神好多了。這也增加她的生氣,消除她的煩惱。

恐懼使我們不幸,希望能保護我們。

每當我們避開惡,便會得到善的啟示。

當我們的心神避開了死的想法,即使我們已死去,我們也不會死的。

病情好轉使瑪爾雅娜相信醫學及醫生的力量,她將自己滿懷信心地交給了醫生。醫生說她的心髒有力,兩肺也健全。

我現在能夠開車。我更喜歡自己駕車。

哈利勒呀,十五幅畫已告完成,真使我難以相信。那些畫都像我一周前看過的那幅《高盧利亞》那樣大小嗎?

瑪麗

致瑪麗

1918年8月26日

親愛的瑪麗:

我明天去紐約。我今天與你聯係,以便告訴你,我將在星期五和星期六兩日裏到你那裏。

我在這裏的日子,充滿歡快、光榮。我的果子成熟了……我寫了詩,但詩應該配上插圖,我一直畫個不停。

就像這樣,你會發現,心神內外的東西使我不得休閑。

上帝待我寬厚,一直伴隨著我。瑪麗呀,這是對我的巨大安慰。

如有可能,請與我聯係,直撥“舍吉亞9549”

哈利勒

瑪麗日記

1918年9月1日

晚飯後,我們走在一條空曠的馬路上。夜悄悄逝過,我們卻不知不覺。

我們發現門附近有一隻貓在沉睡之中,兩隻前爪緊緊抱著自己的腦袋。

“一隻死貓……”

一個過路人說。他還用手杖輕輕地撥弄了一下。

那確實是隻死貓。

哈利勒說:

“它的美未能給予它以生命!”

我們談到死亡情景及死者麵目。他談到他的母親及死時的麵容。他說:

“母親死於可惡的癌症。癌症寢食了她的胃,使其萎縮,失去功能。但她的思路一直是健全暢通的,到死不糊塗。她的靈魂用智慧控製著她的肉體。她的真正生命一直活到最後。她長眠之前還談到了蘇馬斯·艾庫威努斯的蘇菲主義傾向。她的談話引人入勝,充滿激情。”

“在巴黎,有一位參加過1886年運動的法國軍官,與家父有很深交情,竟住過我們家。他來吊唁家母時說:‘你母親是無人能的,在女性中間找不到第二人……’是的,在貝什裏,人們都以卡米萊·紀伯倫的墓起誓,他們對我說:‘憑你的母親起誓!’”

“母親在我幼年時就讓我懂得了,我們之間的親情就是根深蒂固的愛,正是生活的榮與辱將我們聚集在一起。今天,我們能看見她的麵容,她的麵容還像原來一樣,相貌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她那張隨著日月推移顯得更加俊美的消瘦麵孔。雖然病魔使她骨瘦如柴,但她的雙目依舊炯炯有神。她辭世時,麵相飽滿,麵色紅潤。”

“我不曾看見任何天降之物能與母親臉上閃爍著光芒的麗質相媲美。”

一位年近兩生的德國老人抱著德文雜誌走來,哈利勒買了兩本。我看了他一眼,他明白我的意思……他說:

“我總是買他的雜誌。他處於極度饑饉狀態。”

是的,他買下了兩本德文雜誌!

他寫了一段關於愛情的話。我讀過之後,不勝驚喜。那其中的意思多麼美妙,結構又是何其嚴謹。他的筆不像普通的筆。

隨後,他掏出一個筆記本,朗誦了關於愛情的第三首詩,與第一首緊密結合,恰相呼應。

我繼續讀源自於哈利勒心和腦中的詩句、散文,那是我在一般書中很少見到的。

他寫道:

十二年前,我在一座花園裏,看見麻雀為麻雀喂食。我常到那座花園去玩,不時撒些麥粒,供鳥雀啄食。

有一天,群鳥正食麥粒,一隻銜著麥粒飛走的麻雀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的目光一直好奇地跟著那隻麻雀。那隻麻雀在約三十英尺遠的地方落了下來,穿過草叢,直到接近縮在那裏的一隻家雀,隻見那隻家雀昂起頭來,閉著眼睛。飛去的麻雀將口中的麥粒喂到那隻麻雀的嘴裏,然後飛了回來。

我輕手輕腳地走近那隻瞎麻雀,發現它又大又肥。我一直站在那裏,直至群鳥飛走,但那隻喂食的麻雀沒有飛走,而是接近那隻瞎麻雀,推了推它,仿佛在催促它起飛。過了一會兒,兩隻麻雀一起飛走了,那隻明眼麻雀一直沒有離開那隻瞎麻雀,雙雙高飛天空。那明眼麻雀有意與瞎麻雀形影不離,保護著後者。那情景深深打動了我的心,禁不住淚水滾滾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