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張治中三探少帥,24年後父女相見(2 / 3)

蕭承恩得到張學良的親筆信後,一氣讀完全信,高興萬分,立即將信放到書稿前作序言。由於張學良還在幽禁之中,這篇序言是費盡周折才到蕭承恩手的,所以蕭承恩沒有張揚,將信後的“張學良”簽名以“×××”隱蔽起來。

很快,東京《每日新聞》便搶先連載了《孤島野火》書稿。國民黨當局獲悉後,立即通過其駐日本軍事代表團與麥克阿瑟的盟軍總部進行幹預,令《每日新聞》立即停止連載該書稿。於是,張學良為《孤島野火》作的序,被國民黨當局視為“越軌”之舉。

蔣介石知道張學良為《孤島野火》寫序後,很生氣,下令:外界寄給張學良的物品不能輕易地不加檢查地送到;張學良寄出的信件必須要嚴加檢查之後才能發出。

1955年5月下旬,蔣介石約張學良會麵。張學良被送到蔣氏官邸。這座官邸坐落在台北衡山腳下中山北路和福建路交界處,名日“士林官邸”,是蔣介石1949年從大陸敗退台灣後一直居住的地方。

蔣介石在和張學良談話中透露,讓其再忍耐些時間,國家還有需要他的時候。此時,蔣介石想試探一下張學良對西安事變的看法是否有所轉變,說:“西安事變已這麼多年了,你還有什麼話不好說?”

原來,張學良對西安事變這個問題最不願回答。他曾對一位摯友說:“這要我如何回答呢?如果說我是被共產黨蒙騙,顯然是罵自己糊塗;如果說是我一時衝動,顯然是罵我自己無能;如果說是‘老先生’(蔣介石)該被扣留,顯然表示我還沒有承認錯誤,與我當時親自護送‘老先生’回南京的心願不符。所以,我絕不見記者,因為我怎麼說都不行。”

當時,蔣介石正著手編著《蘇俄在中國》一書,需要多方麵資料參考。他對張學良說:“關於西安事變,我們這方麵應變的計劃和資料十分完整,而關於共產黨方麵的資料相當欠缺,你知道的應該不少,空閑的時候,寫一些下來,當作史料保存下來。”

張學良聽後,對蔣介石說:“我原本不想再談西安事變,想把那一段不愉快的回憶帶進棺材算了。現在總統既然要我寫下來,我就隻好照辦了。”於是,張學良伏案疾書,按著當初自己所想所做所見所聞,據實寫出了回憶錄。他在敘述自己青少年時代的思想時說:“良年方弱冠,屢參戰事,親見因戰亂原因,滿目瘡痍,民生凋敝,自己同胞互相殘殺,而有誌有為之青年,多為犧牲,大傷國家元氣,衷心時為懺悔。痛恨日本之對華侵略,年幼時親見日人在東北之橫暴;及長也,明國家之大義。先父之遇難,九一八之暴行,致痛恨無已。念自力不足,國力不強,對國事問題,遂致時生幻想。”在這段話裏,張學良表達了對親日派喪權辱國的憎恨,流露出對蔣介石一心發動內戰的不滿。他看到東北軍上下都有抗日要求,看到共產黨抗日的決心,所以讚同共產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決心聯共抗日。他在回憶錄中說:“當是時也,共產黨之停內戰,共同抗日,高唱入雲,實攻我心。不止對良個人,並已動搖大部分東北將士,至少深入少壯者之心。當進剿不能再現成功,良覺一己主張,自問失敗,征詢眾人意見,遂有聯絡共產黨同楊虎城合作,停止剿‘匪’,保存實力,共同抗日種種獻策。”在述及聯共經過、被迫采用兵諫逼蔣抗日,以及在蔣介石同意停止內戰、共同抗日後立即釋放蔣等重要情節時,張學良用含蓄的詞語委婉說明,團結禦侮不僅是他的主張,也是蔣介石同意了的。(對共產黨)總覺同是中國人,不過是所見不同,權利之爭。今日可以為敵,明日在某一目標下,又可為友矣。良敢武斷一句,不隻良個人有此錯誤,恐怕過去好些同誌犯了這些錯誤的也不少。張學良這樣寫是指蔣介石而言,因為蔣介石不僅接受了他“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要求,還親自決定實行第二次國共合作,所以,他的主張並沒有超越蔣介石的國共合作範圍,為實現這一目的的西安事變也沒有錯。

當張學良寫完《西安事變回憶錄》後,右眼患了白內障,視力逐漸減弱。他把回憶錄交給總統府秘書長張群,由他轉給蔣介石。蔣介石看後說:“怎麼張漢卿到現在還這樣說!”他讓張群把張學良寫的回憶錄摘要印發給少數高層領導人。張群隻印了30份。而後,蔣介石把張學良的回憶錄轉給蔣經國,並批示說:該文寫得很真實,可以相機運用,作為軍中政治教材。蔣經國把有總統批示的“回憶錄”轉給了總政戰部副主任兼執行官王升。此材料又在總政戰部被縮編為五六千字的短文,由王升批轉給主管文宣的政二處蕭處長,囑咐他在張學良的回憶錄上做做潤色工作,使它成為軍隊教材。豈料蕭處長沒有體會到所謂“相機運用”的真正含義,即將短文交給總政戰部一本刊物上發表,題目為《西安事變懺悔錄》。此刊還未正式公開發行,該文就被台灣《希望》雜誌創刊號搞到手。於是,1964年7月1日,《希望》雜誌搶先向社會披露《西安事變懺悔錄》全文。而後,台北《民族晚報》又轉載了這篇文章。王升副主任見《西安事變懺悔錄》文尾注明的轉載雜誌名稱,竟然是總政戰部的刊名,不覺大驚失色,知道問題出在自己部裏。

此時,蔣介石也在為《西安事變懺悔錄》的公開發表而大為惱火。他立即把蔣經國找來責問,下令把所有刊載這篇文章的報刊,按發行份數限期收繳回來。然而這是不可能的,《西安事變懺悔錄》已流傳到海外。不久,香港的刊物也相繼轉載這篇回憶錄,最後,蔣經國隻好處分了幾名與此事有關的人員,這場風波才告平息。

1959年3月,張群以“總統府”秘書長的身份來到張學良幽禁地,向他傳達了蔣介石解除“管束”的命令;為了對張學良負責,需派警員進行“保護”。

張群和張學良人稱“二張”,既是政治上的盟友,又是私交甚篤的朋友。西安事變前後,兩人因政治原因而疏遠,一直沒能謀麵。張學良來台灣幽禁後,張群才又與之恢複關係。1954年6月,張群擔任蔣介石“總統府”秘書長,加強了張學良和蔣介石之間的溝通。1957年9月,在蔣介石70壽辰時,張學良委托張群向蔣贈送禮物,以表示賀壽。蔣介石通過張群向張學良還禮,回贈了一根製作精美的手杖,讓張學良多走走,多看看,釋心開懷。

此時,張群又帶來了蔣介石的命令,解除了對張學良的“管束”。但是,張學良的住房對麵增設有警務處,任何人欲見張學良都需要警務處人員的批準,否則誰也休想見到張學良。

有一次,一個5歲的王家小孩在張學良住宅附近玩耍,扒開了灌木叢和鐵絲網,看到院子裏坐著一位慈祥的老人——張學良。張學良看見那小孩後,笑著向他招手,示意他到院子裏來玩。於是,王姓小孩就大膽地鑽進院裏,向張學良老人走去。這時,不知從哪兒出來一個持手槍的大漢,對小孩大聲喝斥,把小孩嚇得差點哭出聲來。張學良見此情景,憤怒地責問那持槍大漢:“你怎麼對一個孩子這樣?”他一邊說,一邊走到小孩跟前安慰,然後把小孩送出鐵絲網,目送小孩消失在灌木叢後,才氣衝衝地回到房裏。

1961年9月1日,張學良與趙一荻的生活發生了變化,他們搬進了在台北市郊新北投複興三路新建的住宅。在他們搬進新居的第4天,一位出乎他們意料的朋友周鯨文突然來訪。張學良任東北大學校長時,周鯨文任秘書長,兩人關係甚為親密。1945年8月15日,抗日戰爭勝利後,國民黨又燃起內戰烽火。周鯨文所領導的東北文化協會、東北政治建設協會的人士為恢複張學良的自由而積極奔走。然而,蔣介石卻說:他與張學良的關係不能以國法公義來論,乃是如父子的私情,他囚禁張學良是愛張學良。1946年1月,在重慶舉行的政治協商會議上,周鯨文以民主同盟成員的立場,向中共代表周恩來請求,希望中共能在此時為張學良的自由有所行動。周恩來接受了周鯨文的請求,在政治協商會議上,提出釋放張學良和楊虎城的要求。但蔣介石拒絕了這一要求。1947年元旦,南京中央政府公布了《中華民國憲法》和《憲法實施準備程序》,同時也公布了《大赦令》。周鯨文及東北人士在《大赦令》中找不到張學良的名字,便聚集在上海,向南京中央政府請願。大家一致認為,張學良已被幽禁10年,期限已滿,應恢複他的自由。1948年,周鯨文舉家遷往美國,在舊金山郊外一幢別墅裏專心學問。

周鯨文這次來台北,是出席“國民政府”邀請的陽明山會議。他向台北當局提出先決條件:批準他看望老朋友張學良。經過一段時間後,台北當局批準了他的請求。於是這對闊別25年的老友終得相見。

兩人見麵時,百感交集,有說不完的話題。這次會麵,他們親切交談了6個小時,當時台風襲擊了台北,電線被吹斷。在沒有電燈的情況下,兩人還侃侃而談。在談話中,周鯨文了解到:張學良對明史的研究已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他對基督教發生了濃厚的興趣,和趙一荻一起去做禮拜,信仰極其篤誠;他還精通英文,不僅能說能寫,還用筆名以英文寫闡述基督教義的書出版。

張學良在向周鯨文談與蔣家關係時說:“頭兩年在新竹住,忽然一天接我到台北,讓我一個人在一間大客廳等候,我以為一定是外國人或記者會見我。等了一會,進入客廳的不是別人,而是蔣總統。我沒有見過他已經有數年了,這次見麵我有新奇之感。蔣總統風姿不減當年,見到我後表情上是很親切的,詢問我生活情況和身體健康。我說‘一切很好,請不必勞神掛念。’我並請他多為國家珍重。”

張學良說,他與蔣介石經過寒暄之後,“蔣總統很嚴肅鄭重地對我說:漢卿!你要多保重身體,國家還有重用你的地方。我叫經國和你經常聯係,有什麼事可以向他講。你可以搬來台北住,你和經國商量,看看什麼地方適宜……”

張學良說:“自從和老先生會麵之後,經國先生和我往來兩年時間,我們看了不少土地,這是他和我商量選定這個地方。地皮是公家的,建築費是我自己出的。我選擇這個地方,是因為它好似北京西山附近,向南望去有條河,北京城南不是有條通往蘆溝橋的永定河嗎?早晚眺望可引起對故國山河之思。”

張學良最後對周鯨文說:“經過兩年和經國先生親切往來,我兩人相處得很好,不知什麼緣故,近來不相往來了,據我側聞,好似老先生不教他再和我往來了,我們已經好久沒見麵了。”

1966年7月初,周鯨文又來台北,得知張學良喜搬新居,便找到新址,與張學良敘舊。這時,張學良正參加美國一家神學院的《聖經》函授學習,並且正著手翻譯一本有關基督教的書,致力於宗教研究。

1961年8月初,一架“皇冠”號大型客機從美國舊金山起飛,此時已飛臨台灣上空。機窗前坐著一對中年男女,他們就是張學良與於鳳至的女兒張閭瑛、女婿陶鵬飛。他們於1941年結婚。陶鵬飛是美國加州聖旦克蘭大學教授,他們夫婦此行來台灣是應邀參加“陽明山會議”的。這個會議是蔣介石為壟斷輿論、聯絡海外華人學者而召開的。張閭瑛則是受母親於鳳至囑托,隨丈夫來台灣探望幽禁中的父親張學良。

“陽明山會議”結束後,台北當局邀請與會海外華人學者遊覽台灣風光名勝。陶鵬飛與妻子遊覽了台灣的新竹八景獅子洞、嘉義縣東北的阿裏山和台南的日月潭。但是,他們最大的心願是探望幽禁中的父親。現在,父親幽禁處與他們近在咫尺,而台灣當局卻一再拒絕他們探父的請求。為此,夫妻倆終日鬱鬱寡歡,愁眉緊鎖。他們幾乎找遍了在台灣的張學良當年的部下和朋友,連與父親有聯係的“立法委員”王新衡、“國策顧問”何世禮等國民黨要人都找過了。然而,由於蔣介石早已有密令,所以探父的願望遲遲未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