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曆史,十九世紀後半的教會羅馬字主張方言拚音文字。在清末的切音字運動中,不少人提出方言拚音文字。勞乃宣提出了有名的“以南就北”的理論。瞿秋白把中國的方言等同於蘇聯的民族語言。這些主張的共同特點是,隻看到中國語言的分歧現象,沒有看到中國人民的國家意識已經高漲,群眾迫切要求從“書同文”向“語同音”前進。漢語拚音方案是國家共同語的拚音方案,不是地區方言的拚音方案。
今天,還時時有人提出改進漢語拚音方案的建議。我十分注意這些建議。但是新的建議中很少是在五十年代沒有仔細研究過的。略舉數例如下:
拚音方案裏的字母“迂”(ü,兩點),破壞了除調號以外不用符號的規則。“兩點”上麵再加調號,重床疊屋。改為“iu”(雙字母)表示“迂”(“國羅”如此寫),不更好嗎?拚音方案委員會當時的考慮是:“遼”是個重要元音,需要有一個單獨字母代表它。現在看來,這仍舊是一個問題。有人建議用“v”代表“迂”,經過研究,弊多而利少。近來有人建議,用“yu”代表在音節“呂”“女”中的“迂”,作為“技術處理”,隻在必要時候使用,並不是改變方案,其他音節照舊不改,但是都省略兩點。這或許是比較有可行性的建議。
舌尖元音要不要寫,如何寫,是一個棘手問題。台灣注音符號第二式用“r”表示舌尖後元音,用“z”表示舌尖前元音。用這兩個輔音字母代表元音,拚音方案委員會曾經做過試驗,覺得不好,特別是上麵還要加上調號。拚音方案委員會嚐試過多種方法,包括“省略不寫”,寫無點i,寫ih,寫y,等等。隻有現在的辦法(寫“-i”),比較符合原理,也方便實用。這種寫法有語音曆史變化和現代“十三轍”作為依據。
有人建議,北京語音“俄”(e)和“喔”(o)實際是一個音位,可以合成一個字母,不必分為兩個。注音字母原來隻有一個“ㄛ”,實用之後覺得不方便,就在“ㄛ”頭上加一點,後來一點連接起來成為“ㄜ”。根據這個曆史經驗,拚音方案也分為兩個。
好些人建議,“ao”“iao”應當改為“au”“iau”。這是一個實用問題。為了書寫避免跟“n”混淆,改“u”為“o”,有實用價值。國羅、北拉,也是如此寫的。對這個問題,徐世榮做了理論的解釋。
有人建議,用“z、c、s”代表使用頻度較高的“知吃識”,用“zh、ch、sh”代表使用頻度較低的“資此斯”。或者,“知吃識”和“基欺希”都用“j、q、x”。這樣可以節省大量紙張。拚音方案委員會考慮了節省問題。但是還要考慮國內和國外的習慣,因此這個建議未能采取。
北拉“波”寫“bo”,“多”寫“do”。拚音“波”寫“bo”,“多”寫“duo”。有人建議一概按照北拉寫法,可以節省字母。又有人建議把“波”也寫成“buo”,統一規格,符合原理。方案委員會研究之後,決定采用注音字母的傳統寫法。
“y、w”這兩個半元音字母要不要的問題,經過幾次反複,最後決定要用。因為,這是分詞連寫所必要,而分詞連寫是書寫普通話所必要。普通話是以詞為表意單位的,應當分詞連寫。分詞連寫是拚音正詞法的基礎。漢語拚音的“閱讀法”采取“元音連讀”原則,因為漢語中有許多複元音的音節,例如“iao”是一個音節“要”,不是三個音節“伊阿喔”。日語羅馬字跟漢語拚音不同,它采取“元音分讀”原則,因為日語的音節基本上都是單元音的音節,例如“ɑoi”(“青”)是三個音節,不是一個音節。半元音字母對“元音連讀”能夠幫助分清音節,是拚音正詞法的極有用處的條件。
調號問題是一個難題。采用注音字母的調號,有曆史經驗可以依靠,而且跟歐洲文字中的“分音符號”也相似。聲調有原調,有變調,如何標呢?決定標原調,不標變調。(變調可以在語音學書籍中用科學方法標記。)後來出版的《現代漢語詞典》中“一七八不”的標調方法是實用規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