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 堵龍口令尹搏性命 宮闈裏鬼蜮歸陰界(3 / 3)

“愛卿——”莊王大叫一聲,難掩悲戚之情,“你回府好好養病,令尹仍是愛卿的。愛卿痊愈再至衙署視事。”

“不,”孫叔敖再次叩首泣血,懇切地道,“臣起於草莽,得我王拔擢,坐於廟堂之上,與我王相可否,五百年中能有幾人?君臣遇合,戮力同心,臣此生何其大幸!臣靜夜長思,臣何德何能,乃能遇亙古罕有之明君。臣受其熏染,蒼黃隨變,始得正其身、盡其力、忠其心,為國為民,有芹獻之微,差未辱君之命,臣死無憾了。然臣……”

“愛卿言之太過了。”莊王思緒翻滾,心潮難平,道,“寡人幾次不明,有負賢卿,賢卿並不計較,起伏浮沉,不改忠君愛民之心,披肝瀝膽,殫精竭慮,鍾天地之美,收九澤之利,以潤國家,以實庶民,國家於是霸業興焉。我楚開國三百餘載,罕有其類。賢卿丹心,日月可鑒。”

“我王自責太過,讚臣之詞亦太過。自古聖者非神明,孰能無過?況城狐社鼠巧言令色,惑亂君王之心,辨其是非有待時日。若遇桀紂,臣早已身首異處,豈不能證大王之明乎?食君之祿,當忠君之托。臣隻是做了分內之事,尚未盡善盡美,愧於君王之信!”孫叔敖咳嗽連連,憋得滿臉發紫,繼續言道:“懇請我王準臣之請。臣今雖未及耄耋,然壯年已謝。霜早梧楸,風先蒲柳,年不待暮,有疾便辭。臣言出於肺腑,感咽難勝!”

莊王感慨萬千,心內慘怛,思慮良久道:“賢卿不必再提此事了。寡人有事求教,願聽賢卿之言。”莊王轉移話題道。

孫叔敖慘然一笑,道:“我王天縱英明,何須為難於臣。”

“寡人真有一事難以剖斷,請賢卿指點迷津。”莊王懇切地說道——其實是想岔開話題,“樊羽無視法紀,與屈巫、虞季成郢都三公子,結黨營私,構陷朝廷大臣,危害國家民生,乃城狐社鼠之流。屈虞二人,寡人知如何處置,唯樊羽頗令寡人為難。何則?投鼠忌器也。”

“大王是因為樊娘娘乎?樊娘娘之賢,天下皆曉。周公流涕而決二叔之罪,娘娘大義,當知之也,怎會私親以害公?”

莊王頻頻頷首,正待開言,通往內室的門簾一動,樊姬滿麵淚痕地緩步而出。雖然楚國的娘娘常與大臣晤麵,但是孫叔敖仍趕緊起身,欲行君臣之禮。樊姬款款言道:“愛卿免禮。剛才大人與我王相言,妾聽了多時了。大王有言,請辭一事以後再議。樊羽之事,我意當斬首棄市!”

孫叔敖感到心誌已明,見娘娘說及內親之事,不宜留下,便告辭道:“臣先回府,專候我王恩準剖心之請。”

莊王急令穀武子將孫叔敖扶出宮去,肩輿抬出王城,再用金路護送回府。

孫叔敖離去,莊王道:“愛妃所言,似過也。”

“大王有所不知,他他他……竟與許姬私通,穢亂宮闈。”樊姬生性慈善仁愛,恐說與莊王,許姬就會遭到殺身之禍,故而一直未言,但孫叔敖的一席話令她徹悟。

“此事當真?”見到衣袂上的血跡,莊王不覺就想到了許姬受傷的手,但這其中的關聯他卻不及深思,聽得樊姬如此說,便覺可疑。

樊姬便將步搖之事說了出來。她原本隻是猜疑,但一日樊羽來時,她忍不住詐問道:“你當初送我步搖時我不受,令侍女送你出宮,你經過許姬宮門時悵然若有所失。此事沒有誣陷你吧?當時采菱怕此事張揚出去有損你的名聲,隻對我說了此事。如今你也不必瞞我,許娘娘頭上的步搖就是當初你想送我的吧!”樊羽一聽跪了下去,左右開弓地扇起自己的耳光來,道:“姐姐饒了我吧,千萬千萬別叫大王知道呀!”

莊王怒目圓睜,聲震樓宇:“速傳環列之尹,緝拿樊羽!再令廷理從速審讞,將許姬與庶子一並審來。”

樊羽此時正在府邸捧著個髹漆鳳形杯,細細品味瑤漿,好不悠閑。見兵丁氣勢洶洶地逼到眼前,樊羽嗬斥道:“還不給我滾出去!國舅爺的府邸也敢隨便亂闖?”兵丁身後轉出了環列之尹養由基,樊羽正要起身打招呼,養將軍一揮手道:“王親國戚也得奉法如天!你目無法紀,作惡多端,理當嚴懲!”樊羽頓時麵如死灰,還想狡辯,幾個兵丁衝上前去,將他掀翻在地,扭著胳膊塞進了囚車。

廷理立即升堂審讞三人。人證物證皆在,三人無從狡辯,一一說了實話。樊羽被梟首棄市,籍沒家產,許姬被賜白綾自縊,宮正庶子處以絞首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