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襄老戰死沙場,來府上吊祭之人絡繹不絕。屈巫曾多次借吊祭名義與夏姬幽會。襄老離世,夏姬很是傷心了一陣子。想到襄老對自己百般寵愛,千般嗬護,生怕委屈了自己,自己卻對他不冷不熱,她心裏好生懊惱。但是淚水一幹,夏姬也就不去想他了。虧得有年輕俊朗的屈巫前來撫慰,她心裏便有了依托。
這一日,夏姬正在內室托腮凝思,丫鬟娥姑來到身邊道:“夫人,屈大人來了。”話音剛落,屈巫已翩然而至。他見夏姬一身素白,愈顯膚色如玉,星眸晶亮,立刻上前將她抱在了懷裏。娥姑識趣地出去了。
夏姬見屈巫麵有憂色,不禁道:“君有煩心事麼?”屈巫連忙掩飾地笑道:“與你相會乃天底下第一等的快事,哪會有什麼心事?”
其實自從知道潘鬻將賄金悉數上交司敗費彤後,他便感到凶險已經快逼上身了。即使莊王有意原宥,孫叔敖等人也不會放過他的。近幾日每每想到這些,他就愁雲慘霧,心顏難開。
他故作輕鬆地道:“要說有什麼心事,也有。我就怕無法與你廝守終身。楚國朝野上下誰不知曉我屈巫?又有誰不知曉你?明媒娶你,必招致流言蜚語,我還怎麼立朝為官?”
“這麼說,妾與君隻能偷偷摸摸地苟合了麼?”夏姬說到此處,已是淚浥冰腮,“書生柔弱,略無所用;赳赳武夫,隻合擔柴,君是書生還是武夫呢?”
“我……我是說得想個萬全之策,避開朝野這些嚼舌頭的遠走高飛,到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你我共享於飛之樂,豈不是人生一大樂事?”屈巫萌發了去國離鄉之意。
“哪怕到海外荒山男耕女織,妾亦隨君。妾大君五歲,隻怕君嫌妾年歲漸老,一朝紅顏老去,君還會愛妾如今日麼?”
一句話激得屈巫一把將腰間錦帶上的玉佩珮扯將下來,用力摜到地下摔得粉碎,道:“我若有違今日誓言,身與此玉同!”夏姬急忙上前將他的嘴捂住,道:“君心如磐石,妾篤信不疑矣。”
“那好,這幾日你收拾收拾,將可帶之物盡數帶上,我與你遠走他鄉。”
屈巫說罷,辭別而去,跳上自己的軒車就往虞丘府上奔去。
虞府的門閽是認得屈巫的,也得過他的好處,哪能不讓他進?屈巫進得虞府,卻遇到一個似曾相識的中年漢子。那漢子一眼就認出了屈巫,趕緊上前作揖打躬道:“小的參見屈大人。”
“你是……”
“我是太傅府上的私卒,名叫華舒。”
“哦。大王以前酷愛狩獵,你好像扈從過?”屈巫想起來了,那日他進虞府時,這華舒還在虞丘身旁逗玩過大雕。
華舒眉開眼笑地道:“對對對!我隨太傅陪大王奔雲夢獵獸……”
屈巫極不耐煩地打斷他道:“太傅在府上嗎?”
“太傅上朝去了。他令我今兒不要到別處去了,說有事要吩咐我。”
屈巫見他又要囉唕,就不再理會他,徑直到太傅的書房去了。仆人送過清酒,小心翼翼地放下酒樽後,退了出去。不遲不早,洪亮的嗓門跟著響了起來:“屈大人!老夫有失遠迎,失敬失敬!”虞丘春風滿麵地跨了進來。
屈巫也裝出一副喜氣溢麵的樣子道:“太傅不愧為朝廷重臣,大王每臨大事必得有太傅襄助。寶刀未老,可喜可賀!”
“哪裏哪裏,大王錯愛,大王錯愛!”還沒等屈巫說完,虞丘便接過話頭,談興甚濃地說下去,“鄭國實實可惡,老是副牆頭草的德性。大王即位以來,鄭國先後七次叛楚。如今因晉國虛張聲勢,揚言興三十萬兵馬伐鄭,鄭便聲明歸附於晉。大王天威震怒,決計禦駕親征,故特召老夫等朝廷重臣廷議討伐大事。”
屈巫不得不耐著性子聽虞丘的長篇大論,心裏恨恨地罵道:“太傅隻不過是一個虛銜兒罷了,少給我搖唇鼓舌,裝腔作勢!真乃厚顏無恥!”趁他舉樽喝酒的機會,屈巫趕緊插話道:“太傅,晚生特來求救於你。”
“哦?大人究竟為何事呀?”
“那事兒發了。聽說潘鬻已經將賄金交給有司,恐怕朝廷問罪就在這幾天了!太傅得想個萬全之策,才能擺脫臨頭的噩運。”消息是從費彤處得來的,屈巫自然不便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