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斬命犯君臣聚法場 嚴守時潘鬻敕免死(3 / 3)

三人揮舞拳腳迎擊幾個漢子,但哪是他們的對手,眼看就要敗下陣了。潘鬻對兩個兵丁喊道:“兩位兄弟,在下耽誤不起,先行一步了!”正欲奔去,額頭上有疤的漢子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扯住潘鬻道:“跑了誰都不能跑了你!你就是那晚盜竊我家老爺珠寶的賊!”任憑潘鬻怎麼解釋,他就是不鬆手,強行將潘鬻往胡同口拖去。潘鬻大叫道:“快放開我!放開我!誤了朝廷的大事,你們沒有好下場!”

那漢子憑著幾分力氣,硬是抓著潘鬻不放。潘鬻原本也會幾下武功,但一關幾年,身體早不似當初那般壯實了,隻有掙紮的分兒。

正在這時,猛聽得一聲高叫道:“我來也!”眾漢子回頭一看,竟是個瘸腿老者。潘鬻認得來人是東門柳。隻見他腳不沾地似的,眨眼工夫就來到了近前。幾個漢子一擁而上,劈頭蓋臉地打將下去。東門柳不慌不忙地伸出雙手左右舞動,就把幾根棍棒扯到了自己的手裏,再一揚手,那棍棒就飛鏢一般到了對方身上。

東門柳見潘鬻正被那個瘦小漢子拖著飛跑,順手抓起一根棍子,對準那瘦小漢子扔了過去。隻聽“哎喲”一聲,瘦小漢子痛得鬆開了手,回頭望見東門柳,吃了一驚,一個鷂子衝天,飛身上了旁邊牆垣,不見了。

潘鬻脫身了,撒開腿腳狂奔而去。東門柳在後麵高叫:“潘公子,你得做個誠信君子,得講信義呀!”

狂奔的潘鬻道:“我現在顧不了許多了!”

再說法場那兒,日晷上的晷針眼看著要進到第六格,午時就要到來了。人們引頸四顧,卻不見潘鬻的影子。莊王也焦急萬分,擔心潘鬻借故逃走。君無戲言,到時就是自己想寬宥孫叔敖也不可能了。

太傅虞丘麵呈焦慮之色,道:“大王,命犯怕是潛逃了。不知者以為令尹出於仁愛之心,才敢以身家性命擔保,讓其回家看望母親一麵;知者都曉潘孫兩家世世交好,焉能不報私恩於緊要之時?潘鬻一跑,令尹縱然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朝廷眾位大臣恐怕都以為令尹執法不公,早有預謀,借機放跑命犯。這樣一來,豈不連累了大王麼?”

莊王倏地回過頭去,目光犀利地逼問道:“怎麼連累寡人了?”

虞丘道:“令尹奏請大王,大王仁慈,準奏了。臣放膽一言,就怕群臣暗責大王太過寵信令尹,才有今日之變異。”

莊王不再搭理虞丘,喝令陪侍在側的宮宰胥隗道:“現在離午時還有多大會兒?”消息層層傳遞上來,道:“日晷晷針就要進到第六格了。”

“午時三刻將到——將到——到——”厲鬼索命般的回聲在法場上空回蕩著。莊王望著長天,半晌無語。法場上下,眾皆騷動。

突然有人高叫道:“快看,犯人跑回來了!”眾人抬頭望去,不遠處有一個漢子正朝法場狂奔。近了再看,果然是潘鬻。隻見他衣裳扯爛了多處,渾身傷痕累累,鮮血淋漓。法場上一片歡呼。莊王望見狂奔而來的潘鬻情狀有異,傳旨道:“命犯何至如此?”

潘鬻已經跪倒在令尹孫叔敖麵前,氣喘不定地問道:“大人……大人,罪臣……罪臣……沒有誤時吧?”

孫叔敖見恩兄這樣,心裏發酸,語調卻異常平靜,道:“你如何這般情狀?”

“回稟大人。”潘鬻將經過一一道來。還沒說完,莊王旨意已到。宮宰胥隗快步走過來,傳莊王問話:“孫大人,大王令你問清楚,命犯何以如此?”恰巧歲時令飛快前來稟報道:“啟稟令尹,晷針指向第六格,午時三刻已到!”

劊子手刷地抽出雪亮映日的鬼頭刀,隻等主斬官一聲令下,潘鬻就要人頭落地。

“慢!刀下留人!”孫叔敖說罷,疾步來到望氣台前,高聲跪奏道:“大王,潘鬻這般情形,實出有因。”他將原委一一奏明,卻隱去了東門柳,隻說遇到一個俠士出手相助。他擔心直言的話,大王會疑為有詐,誤以為這一幕乃共謀。

莊王聽罷大為動容,眼睛灼灼閃亮,大聲道:“人無信,其何可乎?快傳潘鬻前來,寡人頒旨於他。”

孫叔敖聞言,知是莊王感其信義,當有不世之舉,遂奔將回去,對待斬的潘鬻說道:“潘鬻聽令,速速到望氣台下,大王下詔於你!”

兩個刀斧手押著潘鬻來到望氣台下,潘鬻跪下叩首,道:“罪臣潘鬻拜見我王!”

莊王起身,走到望氣台邊,道:“潘鬻,你之信義,古今所未聞。明月之珠,不能沒滓,寡人赦汝死罪!”

潘鬻驚愕得張大了嘴,瞬間明白過來,叩首再三道:“罪臣謝大王天恩浩蕩!”漫山遍野的圍觀人眾禁不住齊聲高呼:“大王聖明!大王仁德齊天!”歡呼之聲勝於雷鳴,響遏流雲。

莊王又道:“潘鬻,寡人今授你少宰尹之職,望你恪盡職守,再無瀆職之為!”

周圍再次響起歡呼聲:“有日月高懸,大王與其齊明!”

潘鬻熱淚湧流,再次拜謝道:“大王恩重如山,罪臣今生來世無以報答。然罪臣不願為官,隻願為大王治下的良民,與雨雪風霜為伍,躬耕壟畝,侍奉老母,心無掛礙,至於終年,足矣!”

莊王大感意外,感其懇切,道:“寡人嘉汝之誌,田地由汝自擇!”

潘鬻深深地俯下身去,以頭觸地,久久沒有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