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申呂地虞屈相沆瀣 承天殿君臣議斬潘(3 / 3)

“確有其事!”孫叔敖知申叔時是個純信之人、骨鯁之臣、憂國如家之士,一見到他便如春風拂麵,相談則推至誠之心。此時申叔時問起,孫叔敖自然以實相告。

“大人不覺其中有弊麼?沈賈怎麼求到他的名下去了?公子嬰齊如若沒有收受賄金,豈肯替他說話?”

“大人所言,我確實沒有想過,但我覺得沈賈是個合適的人選。費彤力不勝任,幾年都審不下潘鬻一案,卻上奏朝廷說此案審結了,誰信呢?”

申叔時鼻子裏哼一聲,道:“隻怕是收了屈巫的賄錢,便胡亂判了吧。”

“此事查無實據,也無從查起。所以我欲奏請大王罷黜費彤,薦沈賈轉遷此職。”

“大人真的覺得沈賈合適麼?我聽說大人退隱期思時,他百般刁難,居然唯屈巫馬首是瞻,派去兵丁將大人捉拿至縣衙,關押在囹圄中。”

“大人,我也是血肉之軀,一樣憂心悄悄,慍於群小。可是身為國家大臣,必先國家之急而後私仇也。我細觀之,沈賈不掩賢以隱長,不刻下以諛上,端正其品,可任司敗之職。”

申叔時一聽,梗著脖子爭辯道:“沈賈為什麼不直接找大人,而去找什麼公子嬰齊?這之中一定大有名堂!”

孫叔敖端起酒樽示意申叔時喝酒,接著說道:“大人推測的,也不能說沒有道理。但凡事也不必都往壞處想。也許朝中大臣之中,沈賈隻與公子嬰齊熟悉呢?再或有期思那個過節,他覺得不好直接來找我呢?回期思之初,他那般對待我,恐怕也是別有隱情。他不虧人以自益,不危人以要名。雖然我被關押於囹圄,沈賈卻不曾為難我,還暗暗擔責,給我行了天大的方便。”

“起大事者不計小怨,孫公之謂也。”申叔時感佩孫叔敖的胸襟。

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按理應當告辭了,申叔時卻不肯離去。大臣之間過往甚密是犯忌之事,今日可以促膝而談,實在是難得的機會。

“大人,下官想,潘鬻一案恐怕涉及朝廷裏的一些人吧?”

孫叔敖照直說道:“當然不止他一人。如果沒有人買通,他會置朝廷法令於不顧嗎?”

“那麼單單處置他一個,恐怕於事於情於理於法都不公吧?”

孫叔敖默然無語,心裏有苦難言。誠如申叔時所言,潘鬻後麵恐有牽線的人,但抓不到真憑實據。而今的情勢,哪能處置到那些人的頭上?隻能等待了。

想到早朝時的群臣爭議,孫叔敖便心如石堵。箴尹鬥更生彈劾司敗費彤,由此引發了群臣的爭議。大夫屈巫出班奏道:“潘鬻一案既然審結了,為何硬要深挖什麼內幕?此事純係潘鬻瀆職。他見升職無望,便將朝廷大事當兒戲,雖有大王嚴令,卻遲遲不願恪遵;委勘三月有餘,而未見行動,一味敷衍塞責!”

虞丘亦出班附和道:“而今玩忽職守之風遍於朝中,不整飭何以正朝綱?潘鬻其人必當按朝廷已定之日斬首示眾!”

申叔時、伍舉、鬥更生等人則另有激烈奏議,堅持潘鬻一案並沒有了結,暗地裏必定有人在操縱指使。

右尹公子側則大聲嚷道:“朝廷上下誰不知潘鬻與令尹孫大人係世交,恐怕保他的性命乃令尹第一要義也。”

一時間群臣莫衷一是。

莊王怒道:“潘鬻一案一拖經年,已定下來的事情就不必爭論了,依法從事!行刑之時令百官臨場觀看,以儆效尤!”

既然王命已下,那就隻能叫潘兄先走一步了,隻可憐潘伯母從此以後孤身一人以度殘年。

孫叔敖想到這兒,心裏如同火焚油煎,良久才喑啞著對申叔時道:“誠如公所言,後麵恐怕大有其人。”

申叔時也不答話,而是以指蘸酒,在幾案上寫上“屈巫”二字,又畫一條引線,寫下“虞丘”二字。

孫叔敖無奈地說道:“怎奈大王旨意已下,我如之奈何?”

申叔時感歎道:“樹大根深,盤根錯節,撼動不易啊!”

孫叔敖突然一躍而起,道:“朝中之危,國中之害,必欲除之。譬如網中之禽,何患不獲?唯其事事有備,有備則無患。公豈不聞‘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邇’乎!”

“善哉!”申叔時慨然道,“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一到,魚龍蝦鱉盡入網中!下官知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