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申呂地虞屈相沆瀣 承天殿君臣議斬潘(2 / 3)

“一個字,可解萬禍之劫。”

“什麼字?”

虞丘停止踱步,拿指蘸酒,在幾案寫下一個“逃”字:“不是亡命天涯,而是到他國去做你的官。一應關防符節我替你辦好。你看如何?”

屈巫忖道:“這老賊果然盼望我逃離郢都,這樣他就去掉了一個心腹之患。”他知道再爭論下去,隻不過是一時痛快,哪會有什麼好結果?遂怏怏不樂地道:“為今之計,權且如此吧。不過我不想現在就逃跑。鄉巴佬拜見潘母雲雲,也係眾人傳言,有誰親見?我真的弄不清楚了。我倒要看鄉巴佬怎麼啃碎那顆銅豆子。”

二人長談至更鼓三響方散。翌日朝餐畢,虞丘準備上車還郢,忽聽一聲悠長的鳥鳴,一隻大雕盤旋於上空。私卒華舒打了一個呼哨,那大雕箭一般俯衝下來,落在了華舒的肩頭上。華舒從它的腿上取下一個錦囊,急急地呈送給虞丘。虞丘打開一看,隻見錦囊裏一方白絹上寫道:“十月朔斬潘。”虞丘知是兒子虞季遣它來的,遂令華舒在白絹上留一孔,意為“已知”,複將那大雕朝空中一拋,它一聲長嘯,騰空而逝。

虞丘的心情隨即變得沉重起來。朝廷早就確定秋後斬潘,兒子今日方知,還當是天大的秘密,這個愚鈍的東西!虞丘真盼望那一天快點到來。如果潘鬻做了黃泉路上客,那還有什麼好怕的呢?他就擔心孫叔敖撬開了潘鬻的嘴。若是如此,那內幕豈不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了?幸好當初出麵的是屈巫,即使潘鬻張嘴,也隻能說出一個屈巫來。但屈巫已經放言,真到了那一天,他定會如溺水之人,手腳亂抓,那麼自己也就難得保全了。

卻說這天晚上,孫叔敖回到府邸,見孫歸生正纏住東門柳學習武功,不覺莞爾而笑,遂招呼他倆一道用夕餐。

孫叔敖多年來極少與家人一道用餐。自任令尹以來,他一日兩餐都在衙署。今日之所以回府與家人共同用膳,是因為兒子孫安奉旨成婚,家人團聚團聚。眾人圍著幾案坐下,卻不見了東門柳。孫叔敖不許眾人動箸,自己負著手親自去廚室尋找老家人。不料走到水甕旁,見裏麵的水似渦流般旋轉。孫叔敖曾聽夫人說過此等異事,不想今日自己遇上了。東門柳仍在側旁忙碌,孫叔敖遂道:“老伯,你去吧,該入座了。”東門柳一走,水甕裏的水才慢慢停下來。孫叔敖不禁暗暗稱奇。

孫叔敖回到膳室,夫人正誇讚兒媳——聰明賢惠,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開荒則是日升而出,日落而歸;與兒子恩恩愛愛,真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孫叔敖很為兒子高興:真是一樁美滿姻緣。

飯畢,孫叔敖來到書房,將帶回府裏的各類文書與大王禦批待辦的奏章展開細讀,然後擬出處置意見。正當孫叔敖伏案蹙額時,夫人進來了。孫叔敖趕緊起身道:“夫人有事麼?”

“老爺,”夫人猶豫半晌,開口道,“你不該將大王封賞安兒的官秩推得一幹二淨。人家蠅營狗苟、苦苦鑽營,賄錢甚巨,尚不可得,你卻一聲謝君王隆恩就作罷了。可是安兒一天天大了,也該謀個官秩在身呀。”夫人說到傷心處,忍不住以襟拭淚。

“夫人,你有所不知。如今朝廷冗員甚多,應當裁員以減輕朝廷負擔。當此之時,自己的兒子卻出任工尹,拿什麼讓朝野信服?我思慮更多的是,安兒生性忠厚,為民,則楚國多一善良百姓;做官,則楚國多一庸吏爾。況官場爾虞我詐,你爭我鬥,猶如投身江海,險象環生,他能保全得了自己麼?”

“老爺言之有理,然天下之事隻有學而知之,哪有生而知之的?”

“夫人,為官為宦,顯赫光耀,隻是一時而已,明攻訐、暗做套,防不勝防。不如做個平民,與世無爭,平平安安過百年,這才是終生之計啊!你是想為安兒計一時,還是想為他計終生?你我終將先他而去,餘下的路,他能走好麼?”

夫人知道孫叔敖主意已定,再說也枉然,隻得幽幽地歎氣道:“老爺,世上似你這等高官勳貴者,從古至今,未之聞也。”她邊說邊擦著眼淚,起身離去。

正在這時,東門柳進來稟報道:“申叔時大人造訪。”

“哦?快請申大人進來。”

申叔時來到書房坐定,等東門柳獻上清酒出去後,就直奔主題道:“左尹公子嬰齊散班時遇到下官,說他已經向令尹大人舉薦雩婁縣尹沈賈調遷司敗一職,並說令尹大人已經首肯了,囑咐下官若你上朝時奏請大王,則予以附和。左尹大人所說的真有其事麼?下官特來問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