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說盜案歸生洗奇冤 聘高官叔敖斥晉使(3 / 3)

士會不覺報以一聲冷笑:“果然如大人所言,大人怎會處於此種境地?賢能者莫過於大人,楚君尚不能容,何況他人乎?”

“大人此言差矣。我乃罪臣,其罪當誅,能生處於此,正賴君王仁德。”

“就算大人所言不謬,你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令尹淪為一介草民,永無翻身之日,何不另擇高枝呢?況我主求賢若渴,虛位以待,豈非正當其時?我去府上拜謁,真是不忍卒看,老夫人尚在病中……”

“大人此言差矣。君子修道立德,不因窮困而改節。生為楚人,死為楚鬼,我此生之願也。大人請回,恕不送客。”孫叔敖起身欲走,猛聽一聲喝吼:“何方賊人!意欲何為!”

二人循聲望去,見柳太一正在追趕一個額頭有疤的瘦子。那人真個身輕如燕,眨眼就不見了蹤影。見他與老家人東門柳描述的毫無兩樣,孫叔敖心下頓時明白了許多。

少頃,柳太一跑了回來,道:“大人,那賊人功夫了得,終是讓他跑了。他好像無意加害大人,隻是在偷聽。”

士會微微一笑道:“大人,至今你都處在監視之中,還是跟我到晉國去吧。我已經跟尊夫人說過其中的道理,誰料尊夫人也是個拗脾氣,我隻好在晉國恭候大人了。”說罷拱拱手,欲待告辭,又說道:“昔日秦穆公以五張羊皮贖得賢相百裏奚,我君可是用了黃金五十鎰呀!大人好好掂量掂量吧!”說罷轉身而去。

孫叔敖望了望遠去的士會,對柳太一道:“快!跟我到我家去一趟!”

小半個時辰之後,孫叔敖與柳太一到了扁頭坡草廬。夫人看見了,迎了上來,道:“老爺,晉國國君遣使專程來到咱家,那人裏裏裏外外都看了,不住地搖頭歎息,說想不到孫叔敖大人窮困潦倒到這步田地,留下五十鎰黃金走了,還說要去找尋老爺……”

“啊?難怪有五張羊皮贖了個賢相百裏奚之說,原來如此!”

說話間,夫人打開一個錦緞包裹的木匣子,裏麵擺著五十塊金燦燦的赤金:“妾執意不要,那人匆匆跑了,我追趕了好一氣也沒能追上,隻好等老爺回來再作區處。老爺,這不義之財,受了是要遭天譴的呀。”

孫叔敖沉吟了一會兒,對柳太一道:“真乃天助我也!這五十鎰黃金恰是工程所需數額,就暫且借用吧,也解了燃眉之急。”

夫人倒急了,說道:“老爺,這怕使不得,到時候誰能說得清?假如有人從中生事,誣你暗通敵國,你脫得了幹係嗎?”

“我心無愧,何懼之有?這錢我會還給晉國的。如若想不出法子,就將祖傳的府邸賣掉,不會虧欠了晉國。”說罷他去床前探看母親,見昏睡中的母親眼窩又塌陷了許多,呼吸亦顯艱難,知道母親將不久於人世了。想起母親跟著自己輾轉逃難,備嚐艱辛,孫叔敖的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他拭去淚痕,對夫人道:“夫人,我今生虧欠了你,隻有來生報答了。虧得你衣不解帶地照料母親大人,她老人家才能挺這麼久,不然早就踏上黃泉路了。”

“老爺,你我夫妻不必說這些,照料婆母是妾的本分。隻是妾希望老爺這幾日能待在家中。妾兩日前請神巫為婆母禳災祛祟,神巫做了招魂的法事,卻叫速速準備後事……”說著已是滿臉淚痕。

“可是引水渠那兒離不開我啊!”孫叔敖左右為難,仰天而泣,“東君東君,你能保佑母親度過一月半月,我孫叔敖願減壽十年相抵。”言畢淚水潸然。孫叔敖轉過身來,將兒子孫安緊緊地抱在懷裏,道:“兒呀,你已經是男子漢了,也該替為父分擔一份憂愁啊!”

孫安答道:“父親大人,你去吧!家裏有母親與兒子照應。祖母百年之事,我曉得幫襯母親大人料理。”

孫叔敖點點頭說道:“忠孝不能兩全。忠於君王、報效國家是為忠,勤於民事、救民於水火亦為忠也。”遂跪在母親病床道:“母親大人,原諒孩兒不孝了!你等兒子十天半月吧,兒子再來床前盡孝。”然後他對早已看得眼角濕潤的柳太一道:“咱們走吧!那兒正處在緊要關頭,斷不可有絲毫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