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戒驕戒躁戒安逸
凡天下官宦之家,多隻一代享用便盡,其子孫始而驕佚,繼而流蕩,終而溝壑,能慶延一二代者鮮矣。商賈之家,勤儉者能延三四代;耕讀之家,謹樸者能延五六代;孝友之家,則可以綿延十代八代。我今賴祖宗之積累,少年早達,深恐其以一身享用殆盡,故教諸弟及兒輩,但願其為耕讀孝友之家,不願其為仕宦之家。
——引自《挺經》卷三·家範
在我國封建社會裏,家中出了個有權有勢的,家裏的人不免了要仗勢欺人。曾國藩在這方麵非常注意,尤其是當家裏與其他人發生糾紛的時候,更是讓家裏以謙退為懷。
曾國藩力戒子弟千萬不要習染官宦之氣。他教導他們說:
“吾家子侄半耕半讀,以守先人之舊,填無存半點官氣。不許坐轎,不許喚人取水添茶贛第。其拾柴、收糞等事須一一為之;插田、蒔禾等事,亦時時學之,庶漸漸務本而不習於淫佚矣。至要至要,千囑萬囑!”
有一次曾家相中了一塊風水寶地,準備將先人改葬在這裏。不想另一家也看中了這塊地,兩家於是就爭了起來。曾家的人便寫信給曾國藩,讓他出麵擺平這件事。然而曾國藩卻寫信勸家裏人放棄這塊地。他說,“不是我不想要這塊地,如果這塊地經過爭執之後才到了我們家裏,就沒有什麼吉祥可言了。改葬先人是求得福氣,這樣與人爭執,哪裏有什麼福氣可言?先人改葬在那裏,也不會心安的”。在他的堅持下,曾家主動讓出了那塊地。
還有一次,曾家建了一座新宅,為了地界的事情與鄰居家發生了爭執,官司打到了湘鄉縣。曾國潢將此事寫信告訴了曾國藩。曾國藩收到此信之後,立即寫了一封信,並附了一首詩:
千裏修書隻為牆,讓他三尺又何妨。
長城萬裏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這首詩,是清朝康熙年間的一位大學士作的。曾國藩將這首詩轉送給家裏人,就是要教給家人以寬容為懷。他的家人於是將地退縮了三尺。曾家的這一舉動也感動了鄰居。鄰居見自家的地方確實方便曾家,便將地方轉讓給了曾家。
盡管曾國藩家教十分嚴格,但他的家人中不免還是有一些不聽教導的。尤其是他的二弟曾國潢,更是在鄉裏依仗權勢,飛揚跋扈。 湘鄉有一座橋叫定勝橋,這座橋是嘉慶年問一位名叫王佐的人獨自出資修的。到了鹹豐年間,因為時間太長,橋已經塌了。王佐的後人王友交出麵,由王氏家族出資,將這座橋進行了重修。橋修了兩年,最後終於修成了。修成之後舉行試橋慶典,也就是由一個人先走過去。原來計劃請曾國潢,結果議論之聲四起,有人說“將相之家,不一定會屈身來試橋的”,有人說“姓王的修橋,為什麼卻要姓曾的來試呢”。王友交便決定自己試橋。結果剛一試完,曾國潢就來了。他見王友交已經試了橋,十分惱怒,頓時懷恨在心。
不久,太平軍打了過來,縣令讓縣裏的人組織團練,並推王友交為首,王友交因為重病在身,不能應命。曾國潢就趁機發泄宿怨,誣告王友交“通匪”。他命人用繩索將王友交捆在馬尾上,然後策馬狂奔,王友交被拖得血肉模糊,慘死在曾國潢的手下。
曾國潢報複王友交的事情傳開後,鄉民十分憤怒,大家集資推動王姓上京告狀。曾國藩聞訊後也十分惱火,於是寄了一根繩子、一把剃刀回家,讓他自殺。隻是後來有人從中斡旋,王姓放棄了告狀,這件事才不了了之。
同治年間,湖南的民間會黨組織哥老會勢力很大,特別是在曾國藩的老家湘鄉,原來參加湘軍的人很多,這些人退伍之後,無事可幹,就紛紛參加哥老會。曾國潢在家鄉裏便以剿殺哥老會為名,凡是地方上有他憎惡的人,他就捆到縣府裏,說是哥老會,要求殺掉。
曾家勢力很大,凡是他送去的人,縣裏不敢不從。有時曾國潢送去五六十人,也很難有幾個可以生還的。當時的湘鄉縣令是個信佛的人,佛教講究不殺生,每當曾國潢送人來的時候,不答應吧,害怕曾家的權勢;答應吧,又要受良心的折磨。所以每當接收曾國潢送來的人,他都要號啕大哭。有人間他為什麼要哭,他回答說:“曾四爺又要借我的手殺人了。”
曾國潢在家鄉為人所恨,曾國藩都聽說了。他多次警告曾國潢不要作惡,但收效甚微。後來曾國藩回家的時候,聽說曾國潢還是這樣,很生氣,趁曾國潢睡午覺的時候,用錐子猛刺曾國潢的大腿。曾國潢大喊:“疼死我了!”曾國藩質問他:“我隻用錐子刺了你一下,你就痛死了,你殺人家,人家痛不痛?”此後曾國潢果然大為收斂,在待人接物的態度上也好了很多。
曾國藩是一個飽讀詩書的人。他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觀《漢書·霍光傳》,知大家所以速敗之故。”霍光是霍去病同父異母的弟弟,霍光的外孫女兒被冊封為皇後,霍光以皇後外祖父的身份專製朝政,權力非常大,甚至誰當天子都由他說了算。霍氏家族在朝廷中勢力也很大。霍光的兒子霍禹和他哥哥的孫子霍雲是中郎將,他哥哥的另一個孫子霍山掌握著兵權,他的兩個女婿分別是東宮、西宮的衛尉,霍氏家族的其他子弟、女婿之類也都有相當的職務。霍光死了以後,霍禹成了右將軍,霍山掌握了代理尚書的職務。然而,霍氏一門奢侈無度,最終盛極而衰。霍雲、霍山自殺,霍禹等人則被處以腰斬之刑,因為受霍氏家庭牽連而被滅族的也有幾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