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終於開進了市區,時間已經不早了,繁華路段還是相當熱鬧,路燈在眼前無盡的延綿,像一條走不完的路。抽身離開的時候不過是牙一咬心一橫的事,回來卻需要太多的毅力。可是總得有這一天啊,隻是不知道四年的時間,到底夠不夠久。這次回來定是坎坷之旅,少不了重拾一些她最不願意想起的東西,但是,沒有比這樣更好的開端了,她很滿足。

這一路回來跨越大半個地球,稱得上旅途勞頓,但是盛微全無睡意。綠音說她是時差還沒來得及倒過來,算了算,估計有二十多個小時沒好好睡上一覺了,但是她也許怕把她一個人留在酒店裏,如果睡不著,反倒寂寞,便提議說不如帶她去重溫重溫久違了的國內夜生活,大家找個地方小酌幾杯,反正好友重逢,還有說不完的話,散後各自倦鳥歸巢,正好入眠。

盛微欣然應允。她沒有告訴他兩,她豈止是二十多個小時沒有合眼。回國前的那個晚上,她是眼睜睜看著窗外的天空從墨黑一片逐漸發白,一分鍾也沒合眼,說不出具體為了什麼,就是覺得一顆心倉皇無比,沒個安放處。

在飛機上的時候她疲倦得不行,但是一踏上地麵,綠音和葉敏行的接踵出現有如給她注射了一劑強心針,到了現在臨界點已過,反倒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到了綠音一早定好的地方,還是鑼鼓巷她最喜歡的那家,東臨後海,沒有吵鬧的大唱傷心不是罪的搖滾歌手,有的還是煙雨江南的調調,隻是沒了人彈三弦,有彈琵琶的,梳著辮子,看起來很有韻味。

盛微洗了個澡就匆匆出門了,這幾年法國的生活,讓她加深了那種空靈的氣質,皮膚更白了一些,整個人有種脫胎換骨的味道。

綠音大大誇讚自己的時候,盛微心想,可不是脫胎換骨麼?從頭到腳的花費的錢至少夠B市普通白領幾年的工資。但是她不在乎,她現在最不缺的,便是這個。錢是個好東西,喜寶不是說過,我要很多很多的愛,沒有,那我就要很多很多的錢。隻有錢,才是最最可靠的,它永遠不會背叛自己。

抵達餐廳時,林綠音已經先到了,她真是胖了一些,盛微在繪花鳥的牛皮紙燈下自習端詳,“綠音,你真的發福了,看起來像即將做媽媽的人了。”

她坐下來,默默地喝了大半杯水,徐徐向綠音說。

“唉,我倒是想瘦啊,這一輩子就一次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估計遺傳我媽媽,一懷孕就特別能吃,整個一悲劇,俊饒一點都不安慰我,還嘲笑說,要是再不結婚,估計我都塞不進去了。”

“其實我倒是挺羨慕你的,婚紗多好看呀,穿上去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盛微眼神望向窗外,這幾年鑼鼓巷這邊密密麻麻的小資酒吧多了起來,但是她骨子裏是個戀舊的人,雖然還是在這家三寸時光,但是,幾年的沉澱之後,她已經釋懷了。

“微微,我找了個比我現在還胖的女孩子做伴娘,葉敏行老不高興了,說本來還指著和漂亮伴娘發展發展超友誼的關係,結果,胃口都沒了,”綠音想起來就好笑,“我以前總覺得,結婚一定要找你做伴娘,可是你現在這樣漂亮,估計要和我搶風頭的,還好,這點決定我還算是明智的。”

盛微看著後海邊上一對對慢步的情侶,想起來那時候,她和顧宸何嚐不是,這邊的胡同,是開不進來瑪莎拉蒂的,所以她帶著他,也是這樣手拉手,戒指碰戒指,穿過一條條暗仄的胡同。

半晌,盛微才搭腔道:“我怎麼會,你是含苞待放,我卻都枯萎了。”

“嗨,瞎說什麼呢,國內大好男兒,回頭我給你介紹介紹,未婚男士多著呢,現在都是女挑男,你這樣的,怎麼不得找個水靈拔尖的主兒!”

“嗯嗯,你放心我會瞪大眼睛,將範圍擴大到世界海選的範圍內。”盛微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這幾年,她明顯變得沉默了。這是薛秦說的,在別人麵前,話很少,隻有在特定的好朋友麵前才能放得開,而她和綠音,多少還是有幾分生疏了。

不過她是話匣子,和王胖子一樣,有她,就不會冷場,她甚至隻用間歇性點點頭,表示在聽,就足夠了。

談話間,服務員已將林綠音事前點好的菜端了上來。綠音舉杯祝她生日快樂,雖然遲了點。

“那我提前祝你新婚快樂!”盛微碰杯後一飲而盡,“二十六歲,整整十年了。發生了那麼多事,不承認自己漸漸老了都不行。”

她這時才想起自己還帶著禮物,趕緊翻出來遞到綠音麵前,“跟著我挺長時間的小玩意,送給你,祝你們幸福。”

綠音接過,連聲謝著打開來看,卻發現盛微雖說得輕描淡寫,但那錦盒裏盛著的竟是一隻複古的項鏈墜子,即便她久不見她,但那點眼力還是有的,這是高中時候她常常帶著的,以那墜子的水頭和成色哪裏會是便宜的“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