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1月由我國最早從歐、美、日本留學回國的農學家王舜臣、陳嶸、過探先發起組織的中華農學會,在上海教育會會堂召開成立大會(當時張謇為上海教育會會長),公推張謇為名譽會長。該會緣起有雲:”創舉斯會,冀收教學相長之效,借盡鼓吹提倡之職。學理昌明,影響很大,是合或足開農業改進之先聲,亦意料中事,寧止侈談學理而已”。這個提法,又較張謇當年之設想,有所簡縮。而且明確提出是農學會,不是農會、農務會、務農會等等。
1898年6月開始的戊戌變法,光緒帝所頒發之變法令中,曾經提到“倡設農會,屬於經濟方麵,而未歸於政治、文教”。9月維新為慈禧扼殺於繈褓之中,學會被禁。10月曾發布一條“上諭”:“前禁報館學會,原以處士橫議,其風斷不可開,至於農商人等,聯絡群情,考求物產,本係在所不禁”。這個“農學會”的性質,與張謇之見相若。到中華農學會時,則顯然不是“農商人等”“考求物產”的組織,而是國內的農科專業工作者,包括國外回來的農科留學生的群眾性學術團體了。這種情況,張謇既是知曉也是讚同的。1923年中華農學會在蘇州召開第六屆年會,他已七旬高齡,曾蒞會並致祝詞雲:“走(我)於疇昔,曾箸林議,在官之今,與農同紀。蒞會揭旨,適符前臆。諸子努力,此實偉業。”
當時,中華農學會的會員分4種:名譽會員、讚助會員、永久會員和會員。張謇的獨子張孝若為僅有的3名名譽會員之一,其餘2人為馬君武與戴季陶。
張謇作為曆史人物,在1937年中華書局刊行的《中國百名人傳》,首為黃帝,末乃張謇。在中國近代農業史上,則應屬開拓啟蒙之第一人。1929年胡適曾為張孝若給他父親編輯的《南通張季直先生傳記》序言中說:“張季直先生在近代中國史上是一個很偉大的失敗的英雄……他獨立開辟了無數新路,做了30年的開路先鋒,養活了幾百萬人,造福於一方,而影響及於全國。終於因為他開辟的路子太多,擔負的事業過於偉大,他不能不抱著許多未完成的誌願而死。”他兒子張孝若對胡適的評價也深有同感:“你說我父為失敗的英雄,這話確當得很,就是我父本人也承認的。因為他生平誌事沒有實現的,何止百分之八九十,隻遺留了許多實地測驗的具體計劃。數十年來,他想辦地方普及教育和民兵製度,沒有成功;他想辦通海一帶大電力廠、大紡織印染廠,沒有成功;他想墾辟沿海幾百萬畝的荒田,沒有成功;他想疏治淮、運、江、湖、鬆、遼諸水道,沒有成功;他想實現棉鐵政策,改革鹽法,和劃一度量衡,沒有成功……沒有成功,不是失敗嗎?”
1913年他所撰《實業政見宣言書》曾表示:“謇此次出就部任,大懼無以應現世之所需,饜國人之屬望。夙袒惴惴,不能自已。蓋際此時艱,不敢不出,勉盡國民一分子義務,然外觀時事,內忖精力,此義務能解盡到幾分,能收幾分之效,以報我國人期望之萬一,則毫無把握。”但他還是實事求是地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實業之命脈,無不係於政治。”具體有四:一當乞靈於法律;二當求助於金融;三當注意稅則;四當致力於獎勵。“凡大企業,資金巨而得人難,實皆含有危險性質,若航海遠洋漁業等則尤甚。故各國皆有獎勵補助之法,蓋誘掖之,使之發展,即所以為國家擴生計,增國力也。”“凡此四事,皆農工商行政範圍中應行之事,而以謇艱難困苦中經濟所得,尤視為一日不可緩,故今日所可以告我國人考抵此。”這些話語重心長,切中時弊。可見他頭腦清楚,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為後人做個榜樣,是求有所為也。至少在我國近代農業史料中,彌足珍貴。
同年,張謇還發表了《宣布就部任時之政策》,苦心孤詣,擘劃周詳,其中不但提到了“學校學會之研究學管理”。還對其一貫倡導之棉鐵主義,加以抒發。更令人矚目的是,“至於鐵礦,需本尤重,非用開放主義,無可措手。但使條約正當,權限分明,計所獲益,良非淺鮮”。此文結尾數語,尤其使人感動,“謇年逾六十,精神才力,漸不如前,惟此不自暇逸之心,數十年如一日,斯則願與邦人君子共相策勉者爾”。
張謇辭官還鄉,既未息隱山林,更未消極因循,而繼續奔走呼號,為民請命。當時他所辦的實業,已有相當的規模,可是全力投資在社會事業上。僅以保坍而言,據1917年張謇向政府的報告:“自光緒末以來,通城近江處已坍失農田二十餘萬畝,屢請於官,充耳不聞”,他隻得自己出麵,“既請荷蘭工程師測量勘估,又向上海有關銀行商借貸款。當時用以江岸保坍的經費,逾百萬兩(白銀)。”1926年5月,他不顧年邁力衰,還親自視察南通的保坍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