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國憂民興農勸農
步入南通博物苑,登樓回首,一幅大型的張謇荷鋤圖映入眼簾,上麵畫著健壯的男子,左手提起下垂的衣襟,右肩扛著一把鋤頭,頭戴鬥笠,兩目炯炯注視著前方。上書《張季子荷鋤圖》,此畫出於光緒庚子秋,四周填滿了題跋,最觸目的左上方是翁同和寫的,末句為“一水分南北,勞君獨荷鋤”,翁同和,常熟人,力主維新,戊戌政變後,革職還鄉。南通與常熟,隻隔一條長江。題詩自有多種寓意,但在當時人們的心目中張謇最重視的還是農業,而且是躬親實踐的。
張謇一生經曆著中國大變動的時代,自甲申中法戰爭、中日甲午戰爭、戊戌變法、庚子義和團、辛亥革命以迄五四運動、五卅運動,內憂外患,紛至遝來。對於他這樣一個出身農家,逐步達到高位的舊士大夫來說,既深知民間疾苦,又了解外侮日深,高層昏聵矛盾重重。他對洋務派李鴻章喪權辱國,曾向朝廷痛切陳詞:“試問以四朝之元老,籌三省之海防,統勝兵精卒50營,設機廠學堂67處。曆時20年之久,用財數千萬之多。一旦有事,但能漫為大言,脅製朝廷。曾無一端立於可戰之地,以善可和之局。稍有人理,能無痛心!”然而他無力挽回狂瀾,便返鄉興農墾、辦實業,但又為農村之凋敝,生民之貧困,焦慮萬狀。
1903年他在勘察了黃淮水患後,憂心如焚,在《請速治淮疏》上,竟然這樣說:“外人查找災狀者,鹹謂置無數可耕之良田為荒區,造無數可飽之農民為餓莩。環球萬國,惟中國有之”。對“皇上”如此直言無忌,其忿可見。然而還是不能解決問題。
張謇在當時的曆史條件下,一直具有強烈的愛國之心與報國之誌,隨著形勢的發展,他逐漸主張變法,繼而呼籲立憲,最後力促共和。但辛亥革命之後,共和又使他大失所望,於是發出“政府頑固如此,社會腐敗如彼”之歎,感到“國不亡而日演亡國之事”,然則“何以解人民之痛苦?他隻得決心,上不依賴政府,下不依賴社會,全憑自己良心做去”。
張謇所“做”之事,一如他所“作”的文,條理萬端,數量驚人。但其主導思想,可以歸納為興農勸農。
1897年他在《請興農會奏》中指出:“臣竊上溯三代,旁考四洲,凡有國家者,立國之本不在兵也,立國之本不在商也,在乎工與農,而農為尤要。蓋農不生則工無所作,工不作則商無所鬻,相因之勢,理有固然。”像這樣強調農業農學的議論,在他的著述中,比比皆是。
1913年所作《農學通釋序》中,具體提到:“謇家世務農,嚐略涉農書矣。私獨以為必經生學士之農,與田文野老之農合,而後學可致於業而發於政。”指明了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意義。同時,他又針對當時知識分子斷章取義,自恃清高,常引孔子“吾不如老農老圃”的話,貶低農業的傾向,加以批駁。然後表示:“寧謂天下不須稼哉?果不須稼,而能成禮義信之天下,則詩書所紀,固宜盡刪之矣”。態度十分鮮明。
張謇晚年,倡村落主義。所謂村落主義,他自己說的是“自治其地方之謂也”。
梁啟超到南通看了後則說“蓋村落者國家雛形,國家者村落之集合體也,假使全國之人皆行其村落主義,則擴充之即可成一村落國家”。實際上就是以發展農業教育為軸心的農村建設,如其中曾規定“學童概宜上學四年”等,比30年代晏陽初在定縣辦平民教育,梁漱溟在鄒平搞鄉村建設,不但時間要早,規模也要大。在南通,張謇還辦了一係列的農業教育,分乙種農業學校、甲種農業學校和南通農科學院。1916年他在農校開學時講了一番話解釋他采用“勤苦儉樸”為校訓的用心:“蓋勤有在思慮者,有在肢體者。若農之為業,則兼思慮肢體而為用,而肢體之勞動尤多,是苦為勤之所表示也。有勤而不必盡苦者,未有苦而不出於勤苦者耶”。
興修水利墾荒植棉
張謇既是一介寒儒,又出身田畝,深知農民疾苦,成名後亦未忘本。據說他當了狀元郎,榮歸鄉裏,到通海一帶去勘察荒地水情時,不但不要鳴鑼開道,連轎子也不坐,而乘農民的牛車。他一心向往幹些實事,造福百姓。他說:“凡事不能通於齊民,不能無阻;凡利不能及於婦孺,不能大有功。”
早年,他離開吳長慶幕僚還鄉,曾提倡種桑養蠶,親自到外地去采購桑苗,鑽研養蠶之法,並試驗種甜高粱製糖,而為群眾尋找脫貧致富之道。他雖曾一度在通海地區,增植桑樹不下百萬株,而使鄰近的泰興、如皋、靖江等縣,也接踵興起,但因苛捐雜稅之擾,未能收到實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