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湘眉在後來悼念徐誌摩的文章中說:“說笑之間,我似忽有所感,我說:‘Suppose something happens tomorrow?(假如明天出事怎麼辦?)’你頑皮地笑著說:‘你怕我死嗎?’我說:‘誌摩!說正經話,總是當心點的好。司機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你不留意地回答:‘不知道!沒關係,I always want to fly(我總是想飛的)。’我以為那幾天天氣晴朗,宜於飛行。半晌我又說:‘你這次乘飛機,小曼說什麼沒有?’你連笑帶皮地說:‘小曼說,我若坐飛機死了,她作merry widow(風流寡婦)。’”
不知道是徐誌摩傷心透了,還是將生死看得那麼淡然,一切似乎都無所謂了呢?也許,多是因為傷心過度。“夫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心若死了,活著就是行屍走肉,一切都無所謂了,也無所畏懼了。
1931年11月18日,徐誌摩原本準備乘坐張學良的飛機,但那架飛機因事改期,他不想再做停留,於是第二天改搭另一架郵政機飛往北平。因為19日晚上在北平協和禮堂,有林徽因的關於建築方麵的講座。她是他此時生命中唯一的慰藉了,他一定要見到她。
林徽因的講座如期舉行,可是她卻沒有等到那個重要嘉賓的到來,等來的卻是徐誌摩喪生的噩耗。因大霧,飛機於中午12時30分在濟南黨家莊附近觸山爆炸。機上連同徐誌摩共三人,無一生還。
林徽因聞此噩耗,當場昏厥過去。她是愛他的,他們一起在康橋攜手走過的浪漫歲月,永遠地銘記在她的心裏。她假裝輕描淡寫,不肯承認,隻不過是不想為一場無果的愛情有所擔當,或者說,她更愛的是她自己。
而她在徐誌摩心裏的地位,卻從不曾改變,他即使在和陸小曼熱戀到結婚的整個過程中。徐誌摩曾說過:“我這一輩子隻那一春,說也可憐,算是不曾虛度。就隻那一春,我的生活是自然的,是真愉快的!”她是他此生唯一的紅顏,永遠如初見時那般美好。
倒是被徐誌摩拋棄的那個女人張幼儀,冷靜沉著,聞此噩耗,強忍悲痛,挺身而出,安排徐誌摩唯一的兒子,當時才13歲的徐積鍇和她弟弟去東山認領徐誌摩的遺體。她從沒得到過他的愛,他甚至嘲笑她是“鄉下土包子”,並且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刻拋棄了她,可她卻把自己最好的青春歲月甚至是一生都給了他,為他侍奉雙親,無悔生養。她知道他從來不愛她,但她仍舊希望可以遠遠地看著他快樂地生活。
一夜間的變故,讓傷心過度的陸小曼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巨大的悲痛,痛得她已經不會哭泣。她歇斯底裏地將前來報信的保君建攔在門外。她用這樣幼稚的行為拒絕接受徐誌摩已然離世的事實。不過是吵了幾句嘴,為何竟這樣狠心拋下我而去,連個認錯的機會都不肯給我?不是說好一生一世不分離的嗎?不是應該像往常一樣,很快我們就和好的嗎?
那一年,徐誌摩30歲,陸小曼28歲。
02美人心殤
人這一輩子,總該做一次自己。這一次,我把全部的世界都給你,我的整個人,我的心,我的思想,我的靈魂;這一次,就算遍體鱗傷也沒關係;這一次,我當用盡所有的勇氣;這一次,我為你千嬌百媚;這一次,我為你花開荼蘼。隻是這一次就夠。因為生命再也承受不起這麼重的愛情。我愛你,沒什麼目的,我愛你,依然,始終,永遠!
有人說,人生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隱瞞的——咳嗽、貧窮和愛,你想隱瞞,卻欲蓋彌彰。人生有三樣東西是不該揮霍的——身體、金錢和愛,你想揮霍,卻得不償失。人生有三樣東西是無法挽留的——生命、時間和愛,你想挽留,卻漸行漸遠。人生有三樣東西是不該回憶的——災難、死亡和愛,你想回憶,卻苦不堪言。
這種種的“無法”和“不該”的滋味,陸小曼統統品嚐了一遍。她一路走來,享受了太多的矚目和讚賞,也因此揮霍了太多的青春財富和健康,她一生的摯愛,在山川間化作一縷孤魂,她想挽留,卻隻能徒勞地空自悲歎,隻能在午夜時分的夢裏才能得以相見,才能再次感受他的溫存。她輝煌時日費萬錢,她落魄時難以買一塊像樣的手帕,她愛他時,為他不惜赴湯蹈火,萬箭穿心,成為眾矢之的。她是無情的,曾是那麼冷酷地和他吵架讓他負氣離去,她又是有情的,覺悟到此生他是自己的最愛時而他已不在身邊,隻能靠典當往昔的日子來填補情感的空白。
於是,她褪盡鉛華,不再裝扮,用盡餘生時光,要成為誌摩一直希望自己成為的那種人。
一個經曆了諸多世事煙火淬煉的人,是不是該百煉成鋼了呢?愛情,說不清是緣,是債,是劫,是難,若說徐誌摩是陸小曼的孽緣,徐誌摩輕輕地走了,那緣分斷了,債也還完了,可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在這個世界上麵對更大的劫和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