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這股狠勁,形成了近戰殲敵的優良傳統。徐向前回憶說,當時,敵眾我寡,敵優我劣,敵強我弱。不僅戰略上如此,且戰役戰鬥中也往往如此。每次敵人"會剿"、"圍剿"的兵力,均數倍、十數倍於我。敵人有飛機、大炮、自動火器和充足的彈藥,我們沒有。我們隻有步槍、撇把子、大刀和馬尾手榴彈;從敵人手裏繳來些迫擊炮和輕重機槍,但缺乏彈藥,壞了又無法修理。在這種條件下,我軍靠什麼去戰勝敵人呢?主要就是靠士氣,靠勇敢,靠有股非消滅敵人不可的狠勁,靠短兵相接,刺刀見紅,手榴彈開花。這就是近戰。或攻或防,或迂回或突擊,不接近敵人不打,五百米不打,三百米不打,二百米不打,單等幾十米以內再打。一錘子下去,敵人倒下一大片,驚慌失措,銳氣頓挫。這樣,才能有效發揮我軍的優勢,減殺敵人的優勢,迅速克敵製勝。紅四方麵軍曆次戰役戰鬥的勝利,充分證明了近戰手段的強大威力。我們的火力火器不行,遠遠落後於敵人,如果又不實行近戰殲敵,所謂消滅敵人,保存自己,爭取勝利,便是空談。而要近戰殲敵,殺出部隊的威風來,關鍵在於一個"狠"字。兩軍對壘,勢不兩立,你死我活,必須"狠"字當頭,力爭多多消滅敵人。消滅敵人,是保存自己的最基本的手段。"宋襄公之仁"和"菩薩心腸"乃自取滅亡之道,為我軍所鄙棄。隻有對於放下武器的敵人,我們才施以"仁政",寬大處理。
這種狠的戰鬥作風是哪裏來的,徐向前認為,它來源於紅軍指戰員高度的階級覺悟。沒有對人民的無限熱愛和對敵人的無比憎恨,沒有遠大的革命理想和視死如歸的犧牲精神,打仗是狠不起來的。
第二是硬。
徐向前認為,部隊作戰,不但要狠,而且要硬。程咬金的三斧頭,狠是狠,但砍完就"撒氣馬"。沒有後勁,過不得硬,是不行的。尤其在戰役戰鬥的嚴重、慘烈、危急時刻,部隊一定要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概,真正拿得出,挺得住,過得硬。這股硬勁,有時能起到反敗為勝,化險為夷,扭轉整個戰局的重大作用。紅四方麵軍曆經許多艱險危難的嚴峻考驗,樹立了過硬的戰鬥作風。一部紅四方麵軍成長壯大的曆史,就是不斷同敵人打硬仗、惡仗,以弱勝強,以少勝多的曆史。那個時候,我們叫做"硬著頭皮打"。
為什麼必須要硬,要敢打硬仗,惡仗?徐向前具體分析了紅軍作戰的條件,指出了這種作風對於紅軍的必然性。他說,我軍在敵強我弱的條件下作戰,雖然主要采取"避強擊弱"的作戰方針,但打的卻多是硬仗、惡仗,輕而易舉取勝的戰例是不大多見的。這是因為:(一)根據地範圍有限,又處在敵人的重重包圍之中。敵人的"會剿"、"圍剿",一次比一次規模大,時間久;投入的精銳部隊,也一次比一次眾多。紅軍回旋餘地不大,要想完全避免同強敵、眾敵作戰,幾乎是不可能的。(二)敵我力量的懸殊,使紅軍的劣勢地位短期之內無法改變,因而即便是敵人的弱軍(與其強軍相對而言)同我們作戰,也往往有恃無恐,其囂張氣焰和拚死決鬥的程度,相當可觀。國民黨正規軍如此,雜牌軍如此,反動民團也如此。同我作戰的敵軍,幾乎沒有成建製倒戈的事件發生;我拔掉某些根據地邊緣地帶的反動民團寨子,也不容易,原因就在這裏。(三)雖然各路敵軍"圍剿"根據地時,互存戒心,各保實力,給我以可乘之隙,但在對付紅軍這一點上,他們畢竟有共同的利害關係。我揀某一點或某一路弱敵去打,有時會遇到他路敵人迅速來援的情況。我軍必須連續作戰,進而打破援敵的包圍和夾擊。"圍點打援"時,援敵來勢凶猛,人數眾多,要吞掉他們,更是需要花費力氣的事。(四)特別在我軍反"圍剿"失利被迫轉戰的情況下,敵人瘋狂圍追堵截,有些敵我力量懸殊的艱險戰鬥,避也避不開,非打不可。所以說,我們那時打的許多仗,的確是硬著頭皮幹的。形勢所迫,鬥爭需要,不這樣幹怎麼行呢?如果部隊隻想揀省勁的仗打,一見到硬敵、眾敵就望而生畏,遠走高飛,不敢抓住戰機,盡一切可能去奪取勝利,那就勢必走向消極避戰和逃跑主義,要打破"圍剿"和壯大紅軍是不可能的,想鞏固和擴大根據地當然也是不可能的。
在這種情況下,徐向前認為,誰勝誰負,除了主觀指導正確與否外,部隊在節骨眼上能不能過得硬,熬得住,就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他進一步分析說,部隊作戰,經常遇到這樣的情形:關係雙方主動地位的一個口子的突破,一個製高點的奪取,一個防禦陣地的固守,要經過反複多次的、劇烈而殘酷的衝殺和拚搏。這是較勁的時刻。誰能咬緊牙關,壓倒對方,誰就會取得先機之利,推動戰局向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另一種情形是,由於戰場形勢千變萬化、敵我力量懸殊或我方出現某種失誤等原因,部隊突然麵臨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例如,黃安戰役"圍點打援"時,我障山陣地被援敵突進,已經危及方麵軍總指揮部的安全,使戰局麵臨逆轉的極大危險;漫川關戰鬥中,我軍遭敵重兵包圍在深山峽穀地帶,險遭全軍覆滅的命運。在這種千鈞一發的危急時刻,部隊頂得住,衝得出,結果轉危為安;否則,將不堪設想。再一種情形則是敵我雙方旗鼓相當,鏖戰到精疲力盡的地步,看來幾乎已無戰勝對方的希望。然而,這也正是需要堅持"最後五分鍾"的時刻。堅持下來的就容易取勝,反之則功虧一簣,甚至招致完全失敗的結局。我們當時強調部隊在鏖戰的最後關頭,一定要有堅持"最後五分鍾"的毅力,以便把敵人熬垮,趁勢殲滅之。假如失去了這種機會,等他們緩過勁來同我們打,你想消滅他,談何容易!當然,這種硬,決不是不顧需要與可能,不講戰術的死打硬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