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基於膠質瘤的生長特點,理論上手術不可能完全切除。”羅知夏輕輕打斷她,這麼多年,難道她還會不清楚自己的病症嗎?
“不能完全切除的結果就是,雖然這個病可以治愈,當然,這隻是醫學上你們所說的治愈,而對於我來說,我覺得隻是一種抑製的手法,也就是說,這個腫瘤會永遠存在於我的身體裏,它長大了,就必須及早發現和切除。”她抬頭看著李醫生健康的麵龐和雪白的衣領,“我需要定時檢查和用藥抑製,我身體就是定時炸彈,隨時有可能爆炸。”
李醫生連忙安慰她道:“你的解釋太悲觀,有些人,切除過以後,一輩子都不會複發。”
她冷笑著搶白了一句:“那也隻是有些人,這個概率有多少,我很清楚。”
她很誠懇地點點頭:“你一定不會複發的。”
“是嗎?”羅知夏仰頭呼出一口氣,她的話並不是那麼的客氣,語氣裏充滿了悲觀,“這樣的話,我真的聽了好多年,我就把它當成一種安慰吧。”
李醫生很尷尬,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隻好淡淡道:“那我先去準備了,馬上就好。”
“李醫生,你要快一點兒哦,今天天氣看起來很好,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曬曬太陽了。”在她即將轉身的時候,羅知夏卻突然很溫柔並且撒嬌地這麼說,她笑笑並且點點頭,“相信我們還會見很多次很多次,你說我一輩子都不會複發,那麼也就是說,我們要經常見麵,我要堅持用藥和配合你們檢查嘛。”羅知夏看著她雪白衣服的背影,托著腮很認真地想,其實,病人和醫生真的最好不要太熟悉的好,因為,病人真的很有可能會死。
五
羅知夏知道,也許這一次夏思澤是動了真格了,這麼多年,她陪在他身邊,看著他逐漸從略顯青澀的少年而成長成今日意氣風發的模樣。特別是最近兩年,以他的條件,也不是沒有女人如蠅逐臭,匍匐在地,前仆後繼地衝過來,隻可惜,他始終沒有多麼主動過,或者,還沒有人能入他的眼。
所以,當他對著馮菲菲柔情蜜意的時候,當看著她推開家裏的門進來的時候,羅知夏突然有一種想要掄起手上的吉他,朝她砸過去的衝動。而馮菲菲居然那麼不要臉,她會厚著臉皮對她露出那種溫婉可人的笑容,她會主動開口關心她:“在彈吉他呢?思澤總是告訴我,你很有音樂天賦的。”
“思澤是誰?”羅知夏隨意撥弄著琴弦,鋒利的鋼線摩擦著指尖。
馮菲菲輕輕笑笑,聲音異常溫柔:“是夏思澤啊,還能是誰?”
“哦。”羅知夏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臉上滿是得意的神色,便裝作繼續把注意力放在吉他上,“不好意思,因為我從來沒聽過有人可以把這兩個字叫得這麼難聽和肉麻。”
內心藏了那麼多事,又怎麼可以彈好曲子?
羅知夏越彈越覺得不在狀態,幹脆就胡亂在吉他上亂摁亂撥著,這種聲音固然也是越來越不好聽的,所以餘光中,馮菲菲有一點兒聽不下去的感覺。羅知夏就趕緊更加用心用力讓琴音更加難聽,真希望這古怪難聽的音調可以魔音腐耳,讓馮菲菲生不如死。
似乎馮菲菲真的有些忍受不了了,她靠近羅知夏,不動聲色地拿起她放在一旁的樂譜,提醒道:“你彈的到底是哪首曲子?怎麼能如此的特別?”
“請不要亂碰我的東西。”羅知夏抬手想要取回自己的樂譜,卻發現,那厚厚一疊的紙張被馮菲菲死死捏在手心裏。她並不說話,隻是眼神裏充滿了無限挑逗。
明明不斷告誡自己要心平氣和,但仍是在夏思澤停好車進門的時候,一把將馮菲菲推開,羅知夏真的可以發誓,她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如此鬼使神差地將眼前這個柔弱女子推倒在地,所以,在夏思澤的目光裏,馮菲菲煞白的臉色以及羅知夏滿眼的憤怒構成了一幅鮮明的圖畫。
他扶起她,他們站在同一個平麵上看著自己,羅知夏發覺,自己與夏思澤的位置也許是頭一次定位於如此明確的對立麵。
夏思澤並沒有出言責怪她,但即使是他扶起馮菲菲的那個樣子,也讓羅知夏嫉妒得發了瘋。此時,他們三個誰都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神互相冷射。羅知夏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劉小誠的臉,她在想,也許,此刻,她非常需要他風華絕代的肩膀。她站起來以後用盡全力跑出去,然後邊跑邊用手機給他打電話,通話從接通以後就沒有掛斷,一直持續到繁華的馬路上。
他們在繁華的街頭碰麵,然後她就脫力般跌倒在他麵前,最後,幹脆栽倒在他的懷裏,不是她刻意地想要在他麵前故作柔弱,而是,她的小腿麻痹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