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他輕輕嚷著:“很疼,我很難受。”但似乎連羅知夏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心疼她,還是因為跑得太過劇烈,使得自己整個身體的骨架都發出強烈抗議的痛楚。
劉小誠今天的打扮很嘻哈,驕傲不可一世的樣子,他看到羅知夏蒼白的臉並且嚷疼以後,二話不說地抱起她直奔醫院,這個舉動在人來人往的路上是那麼的拉風,因為不知情的人們還以為這是年輕人的浪漫舉措,導致不斷有路人發出感歎。
在羅知夏幾乎要咆哮地對他喊,放自己下來的時候,劉小誠低下臉,對她說:“很快就到醫院了,我說,你可千萬不要哭哦!”
“我哭個屁啊,我簡直就是欲哭無淚。”羅知夏用拳頭擂他的肩膀,“你還不快點兒放我下來?如果要以這種丟人的方式去醫院,我寧願不去。”
他歪了歪頭歎息道:“你在意的是什麼呢?如果,現在把我換成夏思澤,你就不會覺得尷尬了吧?”
她在他懷裏睜大眼睛:“你在胡說什麼?”
劉小誠舔了舔嘴皮說:“好了,我說錯了,我說你想哭就哭出來好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看見你哭,你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
羅知夏低了低頭,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香皂的味道,這個味道竟然讓她覺得安心,這種味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逐漸讓她熟悉了起來,她問他:“可是我為什麼要哭呢?”
“還是因為夏思澤。”他歎口氣,停住腳步,把她放下來。
他發現她的麵色逐漸恢複了紅潤,沒有剛才那麼蒼白嚇人了,他問她:“你現在還疼嗎?如果,你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大礙的話,其實是可以不去醫院的。”
她勉強站直身體,小腿麻痹的感覺好像已經好了很多,她抬頭看他:“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歡夏思澤?”
劉小誠使勁搖頭,裝傻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沒有聽到。”
“那你還喜歡我嗎?”羅知夏紅著臉輕輕問他。
“喜歡。”劉小誠回答得很迅速,可能就是因為太迅速,所以他怕這樣的話會顯得不是那麼誠懇,他趕緊補充道,“我很難喜歡上別人的,要知道,我是那麼的風華絕代。”
她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她朝他翻了一個白眼,然後,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
羅知夏回到家的時候馮菲菲已經走了,夏思澤居然破天荒地在廚房裏忙碌著,他親自下廚給自己煮了碗麵條,就站在櫥櫃前哧溜哧溜地吃著,還特別臥了一枚水煮蛋。羅知夏站在客廳裏百感交集,因為她發現,她的肚子好像也很餓了。
她突然想起在父母葬禮結束以後,夏思澤背著她一步一步走下鳳凰嶺公墓的山坡,他的後背厚實而溫暖,像是一種歸屬,讓羅知夏忍不住想要多賴一會兒。那一天,她是無家可歸的小孩,是夏思澤背上滿臉淚痕的姑娘,而他卻好像突然之間成為了她的全世界。
那一晚,他還帶她去了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社區超市,因為他們要購置一些嶄新的生活用品,夏思澤為羅知夏挑選了HELLO KITTY的毛巾和毛茸茸的粉色兔毛拖鞋,他還為自己買了一條圍裙,他圍著繡滿了小熊的卡通圍裙躲進廚房為羅知夏做了一碗熱騰騰的水煮麵。然後,他們兩個人就蹲在地上,一人一雙筷子,分食了那一碗他初次下廚的簡單的清湯麵。
原本平靜的思緒被一個響指驚斷了,羅知夏淚眼婆娑地看著眼前的夏思澤,他就站在她的麵前,狹長的眼角,潔白的衣衫,仿若當年那時。
他把碗擱到她的麵前,輕描淡寫地說:“吃點兒東西吧,如果餓的話。”
她抬頭看著他挺拔的身軀,沒有說話,終於,她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麵。羅知夏知道,雖然,夏思澤一直沒有表明,但他親自下廚為她煮一碗麵,還臥上一枚金黃的雞蛋,再撒上綠油油的蔥花的行為,是對她寵愛的一種方式。他們相互默認和好的一種方式。
客廳裏很安靜,夏思澤安靜地在身邊與羅知夏並排而坐,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讓她突然間很想哭,於是,她把自己的臉半藏在麵碗裏,讓眼淚一顆顆滴入熱騰騰的湯水裏。
其實就連羅知夏自己,也無從得知自己此時這強烈而又令人窒息的辛酸究竟來自哪裏。她隻是覺得,有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已經徹底不屬於自己了。
她感到有前所未有的焦慮與憂愁。
在她吃完麵有整整兩個多小時以後,在麵條好像已經在胃裏暖暖消化了以後,在天完全黑透了夜深人靜的時候,羅知夏躡手躡腳地從自己的房間裏走出來。
過道裏的光線那麼幽暗,眼睛還沒有能夠適應光線的變化,所以僅僅隻能辨認出他房間門框的大概輪廓,她摸過去,然後蹲在他的房門口發著呆,最後,在不知道過了到底有多久以後,羅知夏上前倚在他的門上,問了一個很愚蠢也很可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