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與我談起緣份的時候,我向她建議,既然有緣份,不如搬到一起住,不如嫁給他。石秀一聽到我說這樣的話,手拚命地擺,像風吹的巴蕉葉一樣,頭拚命地搖,揺成棒榔槌,不行不行,怎麼可以做那樣的事呢?萬不可以做那樣的事。石秀告訴我,劉玉生也是個苦命人,他在老家是有老婆的。他老婆是個殘疾女人,右手拐左腳跛,獨自在老家守空屋。如果她右手不拐左腳不跛,她也會跟出來打工,可一個又拐又跛的女人,來外麵怎麼賺吃喲。劉玉生並不是心甘情願娶個又拐又跛的女人做老婆。沒辦法,窮呀,不娶又拐又跛的女人就娶不到老婆,有老婆總比沒老婆好。劉玉生是個好人,他毎個月賺到的錢,總要寄點回去給那個笨老婆。他說,既然娶了人家做老婆,總要對人家好。在外打工的劉玉生,對老婆好,唯一的辦法就是寄點錢回去,除了錢,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石秀說,自己與人家相好,已經很對不起他老家那個不幸的女人了,怎能有嫁給人家的想法呢?拆散人家家庭的事,萬萬不能做。
劉玉生的不幸,不僅僅是有一個殘疾的老婆,不僅僅是淪落街頭掏垃圾,他還有一個不爭氣的兒子。像石秀那樣,石秀的女兒肖麗麗是她生命的全部,劉玉生的兒子是劉玉生生命的全部。劉玉生的兒子,像肖麗麗一樣不會讀書,小學留了三個級,初中留兩個級。肖麗麗總算考上了髙中,雖然是鄉村中學那種頂差勁的髙中,但畢竟考上了。劉玉生的兒子,那種頂差勁的髙中也沒考上,據說,分數差了一大截。哪個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已的兒女有出息。孩子不爭氣,父母很傷感。令劉玉生更傷感的是,兒子長大了,兒子整天喊叫著要掙大錢發大財,這一點與肖麗麗大不相同,肖麗麗從來沒想過要賺大錢,她是有一分錢花一分錢的主。這大概就是女孩子與男孩子的差別。窮人的孩子怎麼去賺大錢?結果,他被套進去了搞傳銷,結果,劉玉生所有的積蓄都被傳銷進去了才把他撈出來。
我原以為我把肖麗麗拉到一邊我能夠說服她,讓她離那個黃毛小怪遠遠的。這一點我是堅決站在石秀這一邊,少年不知將來愁,我們做長輩子,既然預見到她將來的愁,就必須加以幹涉。沒想到,我所有的說詞都那麼蒼白無力,麵對肖麗麗訴說她母親的不是,說她母親怎麼也找個糟老頭子,怎麼不去找個大款富翁官爺時,我無言以對。當她發現我站在她母親這一邊時,她果斷地走開,不再聽我一句廢話。當石秀看到她肖麗麗走了,神情頹然地癱坐在那兒,像大出血的產婦,有氣無力臉色蒼白,她的無助,像無邊無際的野草在拔節瘋長。
不能讓一個母親徹底失望,我告訴石秀,還有一個辦法,既然我們沒辦法改變肖麗麗,那我們就去改變那個黃毛小怪。石秀聽了我的辦法眼睛一亮,於是我們找到黃毛小怪,我告訴他,這就是肖麗麗的母親,她在這裏做工做了十七年了,肖麗麗一來就能坐辦公室,並不是肖麗麗本事好,而是老板看她母親的麵子。石秀大吼一聲:你給我滾遠一點,不然有你好看的。石秀麵孔猙獰,像隻要吃人的母獅子。黃毛小怪膽怯了,躲躲閃閃的目光隻敢看自己腳下。劉玉生伸手在他的肩胛上拍了一下,說臭小子,不想缺胳膊少腿,就趁早消失。劉玉生的表情也很恐怖,他本長得又黑又醜,加上怒容,幾近於厲鬼了。劉玉生是石秀請來的,若黃毛小怪不怕嚇,很有必要叫劉玉生收拾他一下。黃毛小怪徹底害怕了,撒開腳丫子就飛跑。看著黃毛小怪飛跑的背影,石秀笑了,一種陰謀得逞之後開心的笑。劉玉生也笑了,他笑著說,臭小子,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銀槍蠟頭,沒一點真本事。原來,黃毛小怪曾栽在他手中,也怪黃毛小怪無事惹事,用一個易拉罐瓶子來調戲劉玉生,劉玉生隻在他肩頭上輕輕一拔,他立馬像駝螺一般旋轉,終於保持不了平衡跌個四腳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