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36章豬堅強5(1 / 3)

石秀會認識劉玉生,並與之相好,是因為恐懼是因為壓力是因為不幸,是因為什麼,我也說不清楚。石秀說是因為緣份吧,我想想隻有緣份兩個字來做解釋了。石秀的生活是三點一線,睡覺的地方,吃飯的地方,做工的地方,就在這三個地方打轉轉,在這相對封閉的地方打轉轉,幾乎與世隔絕。劉玉生在撿破爛之前,與石秀一樣生活在三點一線上。兩個人生活在各自不同的封閉圈子裏,如何不是用緣份來解釋,怎麼可能認識並走到一起呢?當我得知他們認識與相好的過程時,禁不住有一種悲滄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壓力,毎個時代每個人的抗壓能力又不相同。如果把我所承受的壓力,或者說肖麗麗所承受的壓力放到石秀身上,那根本不算壓力。石秀這一代人,承受了太多的苦難和生活的艱辛,對於工頭的訓罵,扣工資和天天加班,可以說是小菜一碟,根本不把它當作一回事。因為,工頭的訓罵扣工資和無休止的加班與她以前在老家種田的生活相比,簡直是進入了天堂。然而,她能對訓罵扣工資無休止的加班泰然淡定,卻有一種更巨大的壓力像山一樣壓過來,那不僅僅是壓力,簡直是恐怖。

恐怖的源頭就是查暫住證。

查暫住的恐怖我算是見識過,那是我剛出來打工的時候,睡到夜半的時候,猛聽得有人喊查暫住證的來了喲,所有的人都驚慌失錯四下逃命,他們來不及穿衣服隻穿條短褲在夜色中奔逃,男人如此,女人也是這樣,他們已顧不得羞恥了。他們本是很在乎羞恥的人。時不時傳來像拉去屠宰的豬一樣慘叫,不是一腳踩空從樓上摔下去,就是被聯防隊員抓住扭進囚籠一般的車廂裏。次日我們依舊驚魂不定,某某摔殘了某某抓去了,每一條消息都像匕首一樣直插我們的心窩。我是幸運的,因為沒過多久就出了孫誌剛事件,查暫住證的活動被緊急叫停了。我可以毫無恐懼地去上班吃飯睡覺。想想隻是短短的幾個月,猶如度過三萬六千年。想想石秀,七八年的時間,七八年時間的毎個夜晚,是怎麼驚恐地度過來的。石秀告訴我,那時候,得了一種怪病,時不時在睡夢中尖叫起來,而她,不知道自己夜半會尖叫。

她認識劉玉生,是因為聯防隊員夜半出來查暫住證。

那是她出來打工笫四個年頭深秋的一個深夜,她在她承租的屋子裏半睡半醒著,她多次告訴我,她從未睡過一次好覺,都是半睡半醒的狀態,她猛聽得外麵有人在喊:查暫住證的來了喲。不要說她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就是睡得香睡得沉睡得如死豬一般,隻要有人輕聲說暫住證三個字,都會如昏迷中的人被猛澆一桶零度左右的冷水,或被利刃猛紮一下股腚,一個激靈就醒過來了。暫住證三個字,猶如生鏽的三寸鐵釘,牢牢地紮在她腦神經細胞中。稍為一點風吹草動,那枚靜止三寸鐵釘便會不可遏製地在她的神經中左衝右突,猶如幾萬隻馬在踩踏,猶如鋒利的割刀在剝削。那不是疼痛,那是恐懼,一種讓心都會痙攣收縮的恐懼,一種汗毛直立如墜深淵的恐懼。石秀猶如一條受驚的鯉魚直挺著翻身下床。同屋住的兩個姐妹也像她一樣在同一瞬間直挺著翻身下床。這間出租屋裏住了三個女人,她們都同在服裝廠打工,胖一點叫胖丫,痩一點的叫滿秀。三人同租一間屋子,核心就是為了省錢。三人同時奔向門邊,石秀先半步拉開門,門隻拉開了半個縫,一個男人就擠了進來,三個女人同時嚇個半死,以為是聯防隊員。

闖進來的男人就是劉玉生。

劉玉生身手還算敏捷,一進門就反手扣上門,用背死死地頂住門。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捂住胸口喘著氣說:好險呀,險些被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