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敢去找那個黃毛小怪我就打斷你的腿。石秀臉色鐵青大聲地對著她女兒吼叫著。
你打,你打,你打死我拉倒。她女兒肖麗麗不屈不撓,反把身子送過去。
石秀已是氣極了。石秀真的氣極了,這個死妞子,越來越不象話了,不僅不聽話,還頂起嘴來。如果女兒不吭聲,她就是不聽,聽了也沒聽進心裏去,那石秀沒這麼氣。可這死妞子,不僅頂嘴,還喊打吧你打吧,打死了拉倒,還把身子送過來,當她真不敢打似的。石秀被女兒逼得沒辦法了,如果不打她一頓,這個母親實在沒辦法當了。她順手操起鍋鏟髙髙舉起來,鍋鏟在半空中張牙舞爪地晃動,晃動出張牙舞爪的樣,晃動在半空中,始終晃不下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裝腔作勢,沒辦法了,石秀隻有裝腔作勢了,唯有裝腔作勢才能把母親的尊嚴留住一點點。
就在這個時候我走進了她們租住的屋子裏。我知道,石秀手中的鍋鏟再怎麼張牙舞爪也不會拍打到她女兒身上去。她女兒肖麗麗似乎看準了這一點才有恃無恐。但我還是擔心會擦槍走火。她們母女之間那種緊張的關係我是知道一點,若是鍋鏟真的拍過去了,她們母女間的關係雖然不至於拜拜,但她們之間的裂痕會像拆斷的筷子一般不可修複了。作為他們的親戚,來到現場是不便於袖手旁觀的。於是我衝上去,左手托住她的手腕,右手要奪鍋鏟,本要用力一奪,可我的力沒使出十分之一,鍋鏟便到了我手中,輕輕的,很輕鬆地幾乎是她要遞給我似的。我明白,她揮動鍋鏟隻是做做樣子,一個母親所必須做的樣子。
有什麼事情,不可以坐下來談嗎?我說,為什麼非要這麼大吵大鬧?
我很少來到表姐石秀的出租屋裏,雖然我和她在相距不遠的工廠裏打工,我們所租住的房子,相矩也不遠。我們天天忙於工作,也就沒那麼心思親戚間相互走動了。今天我來找表姐石秀,是想請她勸勸我老公,勸他不要鬧辭工。我老公在一家飼料廠打工,混得挺不錯,混上了車間主任。前些日子,他車間裏出了一起安全事故,一位拉小料的員工掉下地下室,兩條腿斷了,是粉碎性骨折,腰脊骨也斷了,斷了多處。這是一起很嚴重的安全事故,老板怪我老公安全工作沒做好。那個地方存在安全隱患,我老公早就向老板提出要整改,可老板舍不得花錢,一直拖著。結果事情出了,老板反大罵我老公安全工作沒做好。老公受不了這委屈,嚷嚷叫著要辭工。我一聽急了。我和我老公都是山裏出來的打工仔,他能混上車間主任很不錯了,辭工去別的廠,沒文憑沒技術,隻能去做個普工。我苦囗婆心地勸,他就是不聽,還衝我大喊大叫,好像是我讓他受委屈似的。沒辦法了,我隻有來求助我的表姐石秀。要算打工打得苦,要算日子過得難,要說人活得堅強,沒有誰可以與我的表姐比了。我老公也常常為之感歎,說我的表姐石秀非常堅強,比豬還堅強。我想請表姐來勸說我老公,應該很有效。沒想到,一進門,就撞上她母女倆吵架。
她們吵架是吃過晚飯開始的。吃過晚飯,肖麗麗起身去牆邊取掛在牆上的小皮包。小皮包是個很精致的小皮包,據說是花了二百多錢。石秀一看到那個小皮包,心裏都會陰沉沉地一陣子。天啊,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能花錢了,太敢花錢了,一個沒什麼作用的小皮包,居然敢花二百多塊錢。有一次石秀說她,為了一個作擺設的小包包,花二百多塊錢,太不知道珍惜錢了。肖麗麗把嘴一翹,說你奧特了吧,我這還算便宜,人家貴的二千多。肖麗麗那不以為然的神態,委實把石秀嚇了一大跳。她甚至擔心,哪天女兒頭腦發熱,也買個二千多的皮包回來。小皮包對於肖麗麗,確實隻是一種擺設,或者說是一種裝飾。對於女兒買二百多塊錢的小皮包,石秀還是容忍了,現在的年輕人與她年輕的時候大不相同了,去街市看看,所有的女孩子都肩扻一個小皮包,把步子走得故作輕盈。女兒肩扻一個小皮包去街上閑逛,隻是一種隨大流的行為,作為母親,該容忍的時候就容忍一下子。今天,在吃飯之前,石秀趁著女兒上廁所,檢查了一下女兒的小皮包。小皮包裏確實沒什麼東西,一個小鏡子一個小梳子一個小錢包還有塗臉的化妝品,最要命的是裏麵有疊衛生紙,不是女人來紅時用的衛生紙,而是那種手抽紙,而且口子撕開了。她看到這包衛生紙,她的心就激烈地痙攣起來。聽說做雞的常在包裏備包衛生紙,方便隨時接客。她倒不擔心女兒會去做雞,她擔心的是女兒與那個黃發小怪把那事做了,生米做成熟飯,到時,吃下十八斤後悔藥都不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