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鬼子果然發動進攻了，吹鋒號在那兒使勁地吹。日本鬼子照樣成散兵線散開，卻並不衝鋒，而且三人一個戰鬥小組交替著前進。打，王連長發布命令了，於機關槍步槍一起開火。這次日本鬼子沒有後退，而是各自找到掩負點朝上開槍。國軍這邊，士兵們槍法不怎麼好，基本是扣板機亂打，形成一道火力網而己。日本鬼子那邊，卻是瞄準來打。不斷有國軍士兵中槍倒下。滾南瓜很不幸，一顆子彈從他頭頂上擦過，把他的帽子都帶飛了。滾南瓜嚇得癱倒在戰壕裏。丁老三就在滾南瓜身邊，見滾南瓜癱倒下去了，禁不住回頭看了他一下。這一看，他發現了兩個問題。一滾南瓜沒死，而是嚇癱的。二滾南瓜褲襠濕了一大片，會濕一大片決不止一次尿褲子。丁老三不禁用很鄙視的目光掃了他一下，說：瞧你那尻樣。事實上，三排的新兵，基本都尻樣，而鬼子的火力又太準太猛，國軍這邊被壓得不敢抬頭，因為一抬頭，就可能腦袋開花。國軍這邊火力弱下來了，日本鬼子趁機上前推進了一大截。王連長與班排長們急了，拚命地傕促士兵：打，給我狠狠他打。看到趴在那兒不敢動的就用腳踢屁股。督戰很重要於，國軍這邊的火力又猛了起來。由於日本鬼子靠得更近了，可躲避的障礙物有限，加之國軍這邊又拚命地扔手榴彈，日本鬼子一下子傷亡很大。日本鬼子很怕死了，又在悄悄地往後退。日本鬼子還沒完全退下去，陣地上空就響起了炮彈摩擦空氣的呼嘯聲。不好了，日本鬼子又放炮了。這一回，士兵們不用長官喊，蜜蜂歸巢一般躲進掩負體內。
這回，鬼子隻炮擊了十來分鍾。炮擊一停下來，長官們立即命令士兵進入陣地。這回慘了，士兵們才進入陣地還沒喘口氣，密集的炮彈就在陣地上開花，許多戰士被炸翻了，沒被炸翻的，隻恨爹媽少長了兩條腿。進入掩負體還沒喘口氣，鬼子的衝鋒號又響了，長官們又催促士兵們出去。人還沒在陣地上架好槍，鬼子的炮彈又飛過來。如此這般幾個來回，國軍傷亡慘重，死傷了三分之一的弟兄。狗屌的日本鬼子，怎麼這麼刁呀，丁老三算是見識了打仗的可怕性了。眼見一個個活蹦亂跳的弟兄不是死了就殘肢斷腿，在那兒哭爹喊媽，丁老三恨得牙齒咬得咯咯響。怕是已經不會怕了，但僅有不怕是不行的。自己在挨打卻打不著日本鬼子，這仗打得那才叫窩囊。王連長想了想，老這麼被動打下去，不用多久，必全軍玩完。他把一排長喊來，叫他領弟兄們去把鬼子的炮兵陣地端了。
鬼子使的是迫擊炮，不用偵察，聽炮聲就知道哪個方向。
鬼子的炮彈還是有一陣子沒一陣子轟。停下時，又不敢不去陣地上，因為，鬼子一停下炮轟便會發動進攻。人不去陣地上，那鬼子便暢行無阻地上來了。傷亡越來越大，王連長眉毛都愁得快掉下來，就等一排長來好消息。
好消息沒來，壞消息倒來，一個班長踉踉蹌蹌跑回來報告，我們中埋伏了，狗屌的日本鬼子太狡滑了，在那兒設了埋伏圈等我們。完了完了，弟兄們全成仁了。王連長聽罷，長歎了一口氣。人一歎氣，那份精神氣都沒了。長官沒了精神氣，士兵們更沒有精神氣了。打仗，靠的就是一股精神氣。
很快，王連長中彈成仁了。緊接著，李排長被一顆炸彈掀上半空，又重重地摔下來。那顆炮彈的氣浪也把丁老三推倒在地。他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還好，沒受什麼傷，隻是小腿上被一塊彈片擦傷了皮。他不及看摔在身邊的李排長，抓起槍返身伏上戰壕。丁老三，有一種聲音在喊他，那聲音有氣無力又憋足了力。丁老三循聲回頭，見李排長在衝他招手，很吃力的樣子。
怎麼，你沒死呀？丁老三說。
臭小子，沒好心，咒我死呀。李排長說。
於是丁老三過來，說長官，既然沒死，我來弄你進掩負體吧。李排長擺了擺手，說不用了，我離死差不多。丁老三一看，天啊，李排長一身是血，身上插入七八塊彈片。他身下地上全是血。須知，地上是有層厚厚的塵土的。一點血浸入幾乎看不到，厚厚的塵土中還能看到一攤血，那他身上不知道流了多少血。這樣子，離死真差不多了。人之將死，待之也哀。李排長，丁老三很動情地喊了一聲，聲音咽咽，最恰當地表情那種悲與憤。
李排長說：我要死了，你要幫我做件事。
說吧，什麼事？
你要想法子活著。
丁老三抬頭望了一下別處。陣地上，到處都是槍炮聲，還有炮彈爆炸時掀起的彈片與泥石之浪。身處這樣的環境之中，想法子活著，真是一件難事。然丁老三還是很用勁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