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與我以往所見的城池皆不相同。以往所見之城池皆為方形,分東南西北四門,城中作棋盤式格局。而渝州則不,許是山上建城,城並非方形,而是橢圓,且城中四門並非朝正東正西正南正北四方,而是以北,東南三門依山傍水而建,西門則是往渝州的唯一陸路出口。東北南三門,從城門到渡口不及一射之地,看來倘若是要以武力攻渝,非從西門不可。
剛到渝州師父就把我帶到他家裏。“正兒,這裏以後就是你家了。”師父笑著對我說道。
是啊,家,我的家,我又有家了。聽著師父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裏升起一陣暖意。師父沒等我說話,又說道:“你自己去逛逛,我去叫人給你收拾一間房,以後你就在這裏住下。我把你的晚輩叫來跟你見個麵。”
“晚輩?”我有點詫異,在家裏一向就屬我最小,沒爹和大哥說過我們有什麼親戚在黃石啊。
“是的,晚輩,等一下你見到就知道了。”師父很是神秘地笑了笑,便讓人帶我四處逛逛去了。帶我去逛的人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家人,身高九尺有餘,應該是師父的管家,我叫他譚伯。譚伯並不怎麼說話,每到一處隻說說那裏的名字,並不和我多說什麼,看不出他對我印象如何。不過我看他身體硬朗,走路虎虎生風,說話聲如洪鍾,不像以前在白玉看見的那些管家們那樣連講話都有氣無力的,我估計譚伯也會武藝,而且還相當不錯。譚伯,韓大哥,看上去都不像那麼簡單的管家和親兵,師父周圍還真是臥虎藏龍。
師父家並不大,不多時我便都看過了,也沒有花園,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類似於校場的空地,不寬,但是很長,大概有三百步左右,最遠的地方擺著一排箭靶,兩邊放的是兩長派的兵器架,上麵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插得滿滿的,豈止十八般兵器,好多連我聽都沒聽過,更別說叫得出名字了,估計隻有我想不到,沒有這裏找不到的。看到遠處的箭靶,大概離這裏有上仿佛插著幾支煎,不知道師父的箭術比孫大哥如何,我決定過去看一看。
剛跑出去沒幾步,伴隨著譚伯的一聲驚呼,一支箭“嗖”地一聲從我的耳邊擦過。第一次感覺死亡原來離我竟然如此之近,我一下給嚇得呆在原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用手摸了摸剛才箭劃過去的地方,扯斷了幾根頭發,臉上有一點血珠溢出,大概是被箭風劃破的吧。我轉身過去,一個身材魁梧的少年正提著弓,昂著頭,一臉倨傲地看著我。看年齡他比我大一點,大概十八九歲的樣子,一身勁裝打扮,麵貌和師傅有個幾分相似。
“譚伯,下次不要隨便帶人到我練功的地方來。”雖然眼睛是看著我,說的話卻並不是對我說的。看他表情,似乎即便是剛才中他一箭,也是我活該,不該在這個時候進來。他見我盯著他,又說道:“這支箭就當是給你點教訓,以後到別人家裏來別隨便亂跑。”
不等我開口,譚伯在一旁就說道:“小少爺,這是……”
沒等譚伯把話說完,那人又說道:“譚伯,不用替他說好話了,我還沒說你呢。你真是老了麼?你不知道後園是不能隨便讓外人進的麼?”說完轉身就走了。
譚伯一臉的尷尬,望著我說道:“二公子,您別見怪,小少爺他就這脾氣。他還不知道您……”
看見一個如此倨傲的人,還差點中他一箭,臉也被弄傷了,誰的脾氣會好,還叫我別見怪,我當真就比他矮半截?笑話!我張正雖已被逐出家門,但我張家人也不是隨便哪個武夫想欺便能欺的。我打斷譚伯的話道:“譚伯,不必說了,一個隻知道‘一人敵’的武夫,我是不會和他計較的。”我故意說得很大聲,就是要叫他聽見。
他果然聽到了。轉身回來對我說到:“今日我念你是客,不與你計較,他日最好不要讓我在黃石見到你。”你以為你是誰,你說什麼我叫要聽。天下間能命令我張正的人還沒生出來。
“笑話,你以為黃石是你家的。我不但以後就在渝州住下,我今天還就住這裏了。你能拿我怎麼樣?”現在和以前跟那些迂夫子辯論不一樣,那時我是占盡上風,輕言細語慢慢說,因為我知道他們不敢拿我怎麼樣。但是今天不一樣,他竟然把我看作他家奴仆小兒一般,如此說我。氣急之下,連我說話也開始像孩童鬥嘴一般,故意氣起他來。就算今天和他打起來,我知道我打不過他,看他架勢,習武也不是一兩年的事情了,而我連刀都沒摸過,更別說習武了。至於和人爭鬥,一向就隻在嘴上。看他的樣子,多半是更習慣用拳頭來解決爭執。估計我是一定打不過他的,我拚了,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小看我張家的人,我不能給大哥丟臉。
他果然有些氣急起來,向我快步走過來,看樣子是想教訓我這個不知死活之人。真是武夫,我心裏暗暗想到,這麼兩句話就沉不住氣了,內心還頗有點看不起他。不過馬上遍把心收了回來,看樣子,我馬上就要被這個自己所看不起的“武夫”給教訓了。當然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我盤算了一下,一般人打人以前會再羅嗦兩句,挑逗我再說一些侮辱他的話,很是犯賤。大概是在心裏都有一個打人的底限,而我說的話隻是讓他想揍我,但是又夠不上自己的底限,走近了再讓我侮辱他幾句,湊夠了好揍我。反正都是要打架,我有那麼笨嗎,會站著等你打。今天和他打起來是一定的了,與其當沙袋,不如先下手。盤算好了,隻要他走近一開口,我趁他不注意就照他臉上一家夥,打哪兒呢?眼睛?不好,他和師父有幾分像,打壞了不好交代。鼻子好了,鼻子中拳會發算,鼻子一酸眼淚就會出來,他一樣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