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暈倒,讓師父很是擔心,馬上就讓韓大哥去城裏請大夫。幸好片刻之後我便醒了過來。兩天以來,師父看我精神不是很好,再沒有跟我說起那天的事情。已經進入黃石軍區了,我的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師父才將白玉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細細說與我聽。
那天爹將我逐出家門以後,還是沒有去上朝。一直到大哥送我離開白玉之後的第二天,最近幾年都稱病沒有上過早朝的爹突然出現在太極殿上,讓大哥很是驚訝,更讓大哥意想不到的是,爹竟然就在那天上奏的折子當朝念出,大意是“程姓不誅,朝綱難振”。當時在朝中就引起軒然大波,原本爹的名聲就好,又有眾多門生,雖然比不上陳道,但是爹的門生裏,任京官的也不少。於是爹的門生也紛紛上奏附議。原本程文宣想要白玉為食邑,倒不是說他找真的就看中了白玉,而是想看看究竟朝中還有幾個敢與他作對,朝中究竟還有沒有人敢為他虞家說話。原本靈帝和大哥按照我的主意,已經漸漸讓程文宣以為虞家可欺,戒備之心漸少。可是現在爹這麼一鬧,程文宣反而並不急於受禪稱帝了。不但不稱帝,他更是連以白玉為食邑也上折請辭,不要了。但是對於爹這樣忠於虞家的人,程文宣是絕對不會放過的,他一定要拿爹來做一個榜樣,給那些敢為虞家言的所謂忠義臣子們看看。程文宣一旦強硬起來,靈帝是連個屁也不敢放的。於是我爹就被斬了,我家就被抄了,我爹的門生都被充軍發配到東北去了。我被爹逐出家門,反倒沒事。現在想來,爹逐我出家門更多的恐怕不是在生我氣,而是他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我家為大虞世代重臣,這個時候為虞家言乃是義不容辭,仗義執言之下,必為程文宣所誅,將我逐出白玉,許是為張家留下最後一點血脈之故。原本程文宣是不打算放過我大哥的,但是這次上折之人,一沒有我大哥,二是因為有司空獨孤幸全力維護。是以僅僅將大哥的軍職削去,貶為庶民。至於這時候的靈帝嘛,可能正在慶賀程文宣沒有拿他開刀而大擺宴席呢。
很奇怪,我竟然一點都不記恨程文宣,我理解他不願對這虞家盡忠,這一點上我也覺得不值得,我也理解他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是無論怎麼清楚怎麼理解他的想法,有一點是肯定的,不是他我爹不會死,他最好不要給我這個機會,他程家人一個也別想從我手裏漏掉,從八天到八十!在我爹被斬的事情上,我真正覺得生氣的是他虞家!尤其是靈帝這個懦夫,這件事因他而起,事發以後,不但救不了我爹,幫不了我大哥,連替他們說句話都不敢,怕給自己惹禍上身。我爹被斬就是因為他,我大哥被削軍職還是因為他,若非獨孤司空相救,我大哥和琴心現在想必也命歸黃泉。此等雜碎,要我為他盡忠,妄想!有朝一日,我必以他虞家血償我父兄。
其實心裏一旦想通了,反而沒有想象中那麼悲傷,將悲痛化為仇恨,我不知道這麼做經久對不對,但是我清楚,我現在至少沒有那麼傷心了。要是真的有朝一日,我將程家人與虞家人盡誅眼前,我的喪父之痛就會減輕嗎?他們真的是令我早年喪父的元凶嗎?還是我父親的死隻是因為他自己愚忠於一個不值得他付出忠心的朝廷?或許程家和虞家隻是不湊巧地在這個不恰當的時候出現在一個不利於他們的位置上吧。這些我都不願意去想,或許他們的痛苦隻能讓我宣泄一下這難以化解的鬱悶心情吧。甚至可能我氣程家狠虞家都隻是我遷怒的一個對象,我隻是想找一個看起來還算合理的對象,把我的痛苦轉嫁到他們身上罷了。畢竟,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快樂,來得更直接,更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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