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夏遊曆九州大地,將世間景色盡收眼簾。
那一日,他走乏了,坐在山間歇腳,晶瑩的水珠自翠綠的竹葉滑落,滴落在白夏的額間,他抬手抹去水痕,而後聽聞一陣呼喊自林間傳來,他自山鬼手中救下一名少女,少女隻有一顆眼眸,如此獨特,熠熠生輝,顧盼流連,在白夏那久到記不清時日的記憶深海中硬是撈起了一抹神思,那隻遍體純白的貓咪的眼睛大概也是這般模樣吧,憶起那隻貓咪,白夏淡淡的揚起微笑,九重天有條天規,凡事行弱冠之禮後的上神初見的第一位女子要納入房內,而他第一眼見到的竟是一隻貓咪。
少女說:“我叫長蘇。”雙眸中盈盈秋水,愈發碧綠。自此長蘇便陪在白夏身旁,****夜夜,春去秋來。
此去經年,白夏愈發覺著長蘇便是那隻貓兒,大抵是被自己連累才流落凡間忘了自己罷,於是對長蘇愈發的溫柔親密,白夏說:“長蘇,我帶你回家。”白夏想,回到九重天便收了長蘇,大概是從第一眼,就迷戀上了那對琥珀雙眸罷,便帶著長蘇上路了。
寒冬的白雪洋洋灑灑,如鵝毛般漫天飛舞,長蘇在嚴寒中身體愈發的不好,她不是人又不是仙神,沒有精魄,獨有一顆帶著靈氣的眼眸,讓白夏始終看不透她,長蘇久久的咳嗽不止,白夏的眉頭也總是蹙的緊緊的,這一日,他們途徑雪域,長蘇體力不支終於倒了下來。
“我要她的眼睛。”荀堯佇立在雪域的皚皚白雪之中,裹著白色裘衣,風將滿頭的白發吹的飛揚,她隻剩下一隻眼睛,因此她索性便用白布將眼睛遮蔽了起來,鍛煉心識視物,偶遇的兩人皆讓荀堯產生了異常濃烈的熟悉之感,而那一刻她知道,她尋了很久很久的眼睛就在麵前與她氣息相仿的人身上,於是,她便說了那句話。
“她的眼睛若是給了你,她如何看這個世間?”清泉般的嗓音在荀堯的心裏蕩漾起層層漣漪,千百年來回轉在心海的那記微笑,是他,荀堯告訴自己,她又遇見他了。
風揚起一地白雪,長蘇悠悠轉醒,咳嗽聲聲不止,“她風寒噬體,活不久了。”荀堯摩挲著手指,淡淡的開口。他說:“你若能救她,就請你救救她。”那般的急切,而荀堯似乎能感受那份炙熱的情,在嚴寒當中將她灼的生疼。
隻是頓了片刻,荀堯便答應了。
那一刻的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答應的那般幹脆,完全沒有考慮這麼做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她扯開臉上的白布,白夏看到了與長蘇一模一樣的琥珀單眸,那一刻,說不清的怎樣的感覺,想要阻止已經為時已晚,荀堯伸手剜向自己的眼眸,將一顆血淋淋的眼珠子遞到白夏的跟前,看著血色漸退,化作半顆剔透的精魄,白夏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大雪在轟鳴,仿佛在質問荀堯為何這樣傻,而那時的荀堯依舊不後悔,因為在荀堯即將化為原形的那刹那,她似乎能看見白夏那抹純真的微笑,衝著她,她聽見他說:“謝謝。”那麼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這一切卻皆是荀堯的念想,當她化作原形的那一刻,白夏脫口而出的卻是一句:“荀堯……”
直到荀堯在皚皚白雪之中醒來,漫天的風雪之中沒有留下任何人的蹤影,他還是走了,她救下了他要救的女子,而他的記憶裏卻從來沒有過她,哪怕是一點良善地將她從雪中帶出,沒有,什麼都沒有,她愛著他,雖然不求他的絲毫回應,隻是,這樣的後果卻是荀堯沒有想過的。
那一刻,荀堯的心忽然就空了,少頃的堅決和不後悔突然就變得毫無意義起來。
荀堯不知道自己那麼堅定地救那女子想得到的是什麼,可她知道,斷然不是在無邊無際的風寒之中獨自一人等死。
因而,她將對白夏的愛意瞬間化作了濃烈的怨恨,支撐著苟活下來。
一個是因愛生悔,一個是因愛生恨。
白巳終於明白為什麼小白會埋怨哥哥,她為了他的一句話放棄了苦苦修的的精魄,隨之丟掉的是再無重返九重天的希望,而哥哥卻狠心拋下她一人獨自在雪域之中等死。
哪怕是普通人,對待救命恩人也不該如此,更何況,是哥哥在那刹那已經認出來的荀堯。
白巳知道故事沒有結束,接下去的事情一定可以解釋為什麼哥哥放任小白獨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