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玄門，洛心釀蹌著停了下來，華清額間染上細密的汗珠，卻未曾多發一言，洛心喘著氣，始終沒放開華清的手，她朝向琉璃坊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時間，心中不甚糾結。
隻要到了琉璃坊，華清，就不再屬於自己了，不對，也許華清從來未曾真正屬於過自己。
感受到洛心手心蘊出的濕意，華清有些不明所以，洛心在緊張什麼？
忽而洛心邁開步子向琉璃坊走去，華清無奈地跟著，不知道洛心到底要做什麼。
琉璃坊中，下人將院落的積雪掃做一堆堆在牆角之中，落出青石板鋪就的小道，洲許他們踏過小道，濺起水痕，濕了裙幅，瞳娘的屋內，琴心依舊一副悲涼的模樣，床榻上的瞳娘靈氣蘊在周身，愈發的淺淡了。
“琴心姐，瞳娘今日怎麼樣了？”洲許出聲道，幾人在床榻邊站定。琴心抬首苦笑一下，無力道：
“還是老樣子啊。今日是元夕，怎麼都來了？”
小白笑著挽上琴心的臂彎，坐在琴心的一側，笑道，
“正因為是元夕，我們才來了，琉璃坊，不就是要我們團圓之地嗎？”
“隻是姐姐……”琴心拍了拍小白的素手，眉頭黯然，站起身來，看了一眼眾人繼續道，
“你們坐會兒，我去準備些吃的，既然是元夕，自然要一起吃一頓的。”
剛觸及木門，便聽聞屋外輕叩的聲響，她順手拉開，怔在當場，華清亦然。
洛心執著的手放開，笑了一眼，朝向華清，低聲道：
“我把你送過來了，我知道你不愛我，我不能自私的將你占為己有，後來我才明白，我要的，是你能笑一笑，能開心。”
華清愣住，洛心的話是何意，麵前的是三年未見的琴心，梧桐林之上的琴心。
“琴心……”
“華清……”兩人同時喚出口，琴心嗤笑一聲，“你來了，也好，姐姐能在臨走前見你一麵，也是死而無憾了。”
心中似激起了驚濤駭浪，華清斂起淡然的表情，麵上閃現出了緊張，銀狸披風下抱著桐木琴的雙手攥的緊緊的，他聽到了什麼，琴心說，姐姐……霓裳？華清心中一怔，越過琴心，看向床榻，一時間，天昏地暗，他釀蹌著邁步而去，險些栽倒。
跪在床榻旁，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床上的老嫗，有著霓裳曾風華絕代的影子，卻已蒼老不堪，他知道，麵前的老嫗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霓裳，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不告訴自己還活著，就因為這副樣子嗎？他愛的，在意的，從來就隻是因為，她就是她，是心善慈悲的霓裳，是梧桐林間翩躚起舞的霓裳，是為他尋來桐木伴他斫琴的霓裳……
華清顫抖著雙手撫上瞳娘的臉龐，“霓裳，霓裳……”輕輕喚著，溫柔非常。
“華清，姐姐都是……”琴心開口，卻被洲許攔了下來，因著床榻之上的瞳娘竟有轉醒的跡象，眾人皆立在左右，注視著床榻之上的瞳娘。
瞳娘似聽到了華清的呼喚，銀白的睫毛輕輕顫著，緩緩睜開渾濁的雙目，她艱難地轉過頭，望向華清。
她支吾著，想要說些什麼，卻半句都說不出來，淚自眼角滑落，濕了玉枕，狠狠刺痛了華清的心，他扯開一記微笑，靠近瞳娘，在額間落下一吻，繼而喃喃道，
“霓裳，我來了，你不該騙我你已經死了，你知道我念了你多久，怨了自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