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乃是一個年紀相仿的束發少年,騎著一頭小黑驢,或許是因為路途顛簸,官道年久失修,行的又快,差點沒把他給顛下來。
好不容易才來到張漢卿兩人當麵,翻身下驢。
“阿經?你來做什麼?”
看到來人,張漢卿也翻身下馬,臉上滿是疑惑,“家中有變,我心亂如麻,同時也怕會牽連與你,所以未與你道別。”
這少年是他的鄰居,名叫王經,與他同年。
幼年時,王經身材瘦弱,常常被其他孩子欺負,張漢卿見之不忍,所以為他出過幾次頭。
人畢竟是社會性生物,一來二去,加上一同長大,張漢卿把他當做親兄弟一般看待,也算是他的發小。
如今身材倒是越發壯實,已經不複當年。
“二郎,你家裏遭此劫難,其中緣由,我也略知一二,不知此去何處?”王經朝著張漢卿敬了一禮,詢問道。
“正欲帶我家嫂嫂,沿著大遼河往北,前往塞外避禍。”
“竟是去塞外?”王經臉上疑惑,“塞外苦寒之地,你兩人去了,如何生活,若是遇上匪徒,又該如何?”
“家兄已有安排,塞外苦寒,卻能得一平安,若是呆在縣中,恐怕就要有禍事了。”王經年齡雖小,張漢卿卻沒有把他當外人。
當初王經年幼,又是個口無遮攔的。
別人越是欺負他,他竟口呼“痛快。”
還問對方今天是不是吃少了飯,為何如此軟弱無力。
嘴巴是過癮了,被揍得也是真慘。
加上身體不好,他父母都疑心他活不到長大。
這個時代,幼童夭折本就是尋常事,便是帝王家也是如此。
要不是張漢卿常常護持,說不定就已夭折。
有此恩情,長大後的王經,對張家二郎愈發恭敬。
見人必說,張家二郎活命之恩,永世難忘。
王經正色道:“我王經自認為在這鄉中,也算是非常之人,不過與你相比,卻還是大大不如,可一些道理,我還是懂的。”
他一手扶著長劍,一邊昂然道:“那高振竟如此咄咄逼人,竟將你與大嫂逼迫至此,竟要遠走塞外,須知,隻有胡人感知夏廷浩蕩,轉而漢化的,哪有我大夏良人,遠遁塞外的道理?須知胡夏有別,有失體統。”
張漢卿聽之,不由也有些羞愧。
大夏朝廷雖然處在內憂外患之中,不過相對周邊各國,依然可以稱得上是龐然大物。
如他所說,哪有漢人遠遁塞外的道理。
過個十年、二十年,到底算是漢人還是胡人了?
大夏朝前一朝,名為漢。
即便夏覆滅漢,但夏乃漢的繼承者,民間大多也自稱漢人,以作區分。
不過有些事,張漢卿也不好明說。
張伯謙隱居塞外,未必就是孤身一人,恐怕也是有一處小城寨的。
而這種隱居,說不得隻是暫時。
朝局洶湧,說不定一朝複起,他還能入朝為官的。
要是自己真與此人有些瓜葛,平步青雲也猶未可知。
要知道,此人身上利益糾葛太多,政治能量巨大,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都頗有聲望。
這種人,確實值得押寶。
可是,目前局勢還未明朗。
這種事情做起來,是要冒一些風險的,自己是無路可走,隻能如此。
何必要連累他人。
所以他隻能含糊了幾句,打算敷衍過去。
未幾,王經輕歎一聲。
張漢卿知道對方看出了什麼,隻能閉口。
王經解下木劍,交於張漢卿:“二郎去意已決,我也不做強留,唯此劍贈之。”
張漢卿接過木劍,卻發現異常沉重。
他握住劍柄一抽,卻發現竟此劍,隻是柄為木質,劍刃卻是金屬打造,鋒銳異常,寒光刺骨!
王經微微一拜,然後指此劍歎道:“此為高祖劍也。”說罷,翻身上驢。
“何為高祖劍也?夏朝高祖已亡故四百年矣。”說完,張漢卿不由愣神,抬頭看王經,卻見對方神情嚴肅。
夏朝開國皇帝,起勢隻憑一把長劍,率同鄉好友,浴血拚殺,打下偌大基業。
昔日高祖皇帝也是走投無路——
是了。
張漢卿恍然大悟。
這王經應該是看我意誌消沉,所以故作言語,欲借此物激勵於我?
可是,這天下之大,四百年也才出了一個高祖啊?
我的才能真的能比得上如此人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