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梁啟超主張通才教育(1 / 1)

我怕你因所學太專門之故,把生活也弄成近於單調,太單調的生活,容易厭倦,厭倦即為苦惱,乃至墮落之根源。

最近閱讀《梁啟超年譜長編》,看到譜主是主張通才教育的。梁啟超認為:第一,專才教育給人的知識是偏狹的;第二,知識偏狹不僅會導致胸襟狹窄,還會使人的生活過於單調;第三,單調的生活可能使人產生厭倦,而厭倦則是墮落的根源。他的這些見解值得我們注意。

這些看法是梁啟超晚年時針對梁思成講的。當時梁思成已赴美國留學,且與林徽因正在熱戀之中,而徽因的父親林長民已經去世,所以他在一九二七年五月中旬給大女兒梁令嫻寫信說:“我們家幾個大孩子大概都可以放心,你和思永大概絕無問題了。思成呢?我就怕因為徽音(因)的境遇不好,把他牽動……”基於這一考慮,他向愛女坦言:“我所憂慮者還不在物質上,全在精神上。我到底不深知徽音胸襟如何;若胸襟窄狹的人,一定抵當不住憂傷憔悴,影響到思成,便把我的思成毀了。你看不至如此吧!關於這一點,你要常常幫助著思成注意預防。總要常常保持著元氣淋漓的氣象,才有前途事業之可言。”

這時的梁思成,已經有兩三個月沒有寫家信了。為此梁啟超想到這可能與他的知識麵狹窄、因而缺乏生活情趣有關。八月底,他在寫給梁令嫻和梁思成的信中說:“關於思成的學業,我有點意見。思成所學太專門了,我願意你(按:指梁思成)趁畢業後一兩年,分出點光陰多學點常識,尤其是文學或人文科學中之某部門,稍為多用點工夫。我怕你因所學太專門之故,把生活也弄成近於單調,太單調的生活,容易厭倦,厭倦即為苦惱,乃至墮落之根源。再者,一個人想要交友取益,或讀書取益,也要方麵稍多,都有接談交換,或開卷引進的機會。不獨朋友而已,即如在家庭裏頭,像你有我這樣一位爹爹,也屬人生難逢的幸福。若你的學問興味太過單調,將來也會和我相對詞竭,不能領著我的教訓,你全生活中本來應享的樂趣,也削減不少了。”

接下來,他又用自己的親身感受來教育他們:“我是學問趣味方麵極多的人,我之所以不能專積有成者在此,然而我的生活內容,異常豐富,能夠永久保持不厭不倦的精神,亦未始不在此。我每曆若幹時候,趣味轉過新方麵,便覺得像換個新生命,如朝旭升天,如新荷出水,我自覺這種生活是極可愛的,極有價值的。我雖不願你們學我那泛濫無歸的短處,但最少也想你們參采我那爛漫向榮的長處。(這封信你們留著,也算我自作的小小像讚。)”

緊接著,他以非常感人的語氣說:“我這兩年來對於我的思成,不知何故常常像有異兆的感覺,怕他漸漸會走入孤峭冷僻一路去。我希望你回來見我時,還我一個三四年前活潑有春氣的孩子,我就心滿意足了。這種境界,固然關係人格修養之全部,但學業上之薰染陶熔,影響亦非小。因為我們做學問的人,學業便占卻全生活之主要部分。學業內容之充實擴大,與生命內容之充實擴大成正比例。所以我想醫你的病,或預防你的病,不能不注意及此。”

由此可見,在梁啟超看來,人格的修養、精神的自由,是教育的核心所在。記得胡適曾經說過:如果有人對你們說,犧牲你們個人的自由,去求國家的自由,那麼我會對你們說,爭你們個人的自由,便是為國家爭自由!爭你們自由的人格,便是為國家爭人格!從這個意義來看,一個民主、自由、平等的國家,不是一堆堆人肉機器或者一群唯命是從的奴才能建起來的。

在這封信中,梁啟超還對二女兒梁思莊說:“專門科學之外,還要選一兩樣關於自己娛樂的學問,如音樂、文學、美術等。……你本來有些音樂天才,能夠用點功,叫他發榮滋長最好。”他還說:“做學問原不必太求猛進,像裝罐頭樣子,塞得太多太急,不見得便會受益。我方才教訓你二哥,說那‘優遊涵飲,使自得之’,那兩句話,你還要記著受用才好。”用這個標準來衡量我們那急功近利的填鴨式教育,不是也頗有啟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