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過去了,華盛頓仍顯得十分空曠,隻在荒野與河流之間稀疏地散布著幾幢建築物。所謂賓夕法尼亞大街隻是一條寬闊的空地,滿布著樹樁和赤楊叢。由國會大廈通往西北,穿過一片泥淖,直達簡樸而典雅的行政大廈———白宮。最初,白宮的數百間房舍,大都是木結構建築。
在它周圍地麵上的紅色粘土,天氣幹燥時變成微細的灰塵,雨天則成為泥漿。成群的蚊子在新來到的人們中間傳播著瘧疾。幾叢優美的百合樹,便是新首都僅有的美好自然景色了。1804年一位歐洲人在遊曆美國後,對華盛頓作了這樣的描述:“雖然除了樹木和傑斐遜他們別無所見,那地方必將街衢縱橫、普降大賢。”後來,這個“遠景宏偉的都市”(葡萄牙駐美公使語)終於按照它的規劃成長起來了,但直到19世紀中後期,與巴爾的摩、查爾斯頓、波士頓等城市相比,它仍舊是不整潔的。
1801年3月4日,在最高法院首席法官約翰·馬歇爾的主持下,新總統傑斐遜順利地舉行了就職典禮。對此,一名觀察者寫道:“今天上午我親眼看到一個自由的民族曆來所能見到的最有趣的一個場麵。執政當局的更迭在任何政府和任何時代,向來多半會成為混亂、逞凶和流血的時期,在我們這個幸福的國家裏卻進行得絕無任何騷動和紊亂。”
在近代曆史上,第一次有一個當權的政黨接受了選舉上的失敗,並把政府移交給了它的反對者。年輕的共和國經受住了一個新國家可能會遭到的一次最嚴重的考驗。
傑斐遜是以理想主義著稱的政治家,但是他的首次就任總統職位的演說卻顯得非常務實。他沒有指責聯邦黨人是君主主義者,而是安撫他們,籲請他們回到真正的共和主義的廟堂裏來;他盡力彌合黨派鬥爭造成的裂痕,爭取溫和的聯邦黨人的支持。他真誠而又充滿信心地講道:“我們都是共和主義者,我們都是聯邦黨人。如果我們中間有任何人希望解散這個聯邦,或者改變它的共和政體,那也不要去觸動他們,從而顯示他們也能安然無恙。有了這種安全,錯誤的意見也就能得到寬容,而任憑理性來自由地與之較量。”這個政府是“世界的最好希望”。決不能“由於在理論上和幻想中擔心”它不夠強有力而拋棄它。
“有時人們說,人在管理自己方麵是不能信賴的。那麼,還能信賴他去管理別人嗎?”
“大自然和遼闊的海洋仁慈地把我們隔開,使我們沒有牽累於地球上四分之一的地區所發生的那場毀滅性浩劫。……擁有一片得天獨厚的國土,地域之廣袤足以供千秋萬代的子孫享用……同胞們,確定還需要一種東西,那就是一個明智而節儉的政府。這個政府可以阻止人們自相殘殺,另一方麵,則任憑他們自由地處理勞動謀生和改善處境的活動,而且也不會從勞動者手中奪走他們掙來的麵包。這乃是良好政府的要旨所在,也是使我們的吉祥好運臻於完善所不可或缺的東西”。
托馬斯·傑斐遜若幹年後回想其畢業忙碌的往事,認為自己當選為總統,標誌著一場真正的革命,正如同1776年時的美國革命一樣。說自己把國家從君主製和軍國主義中拯救出來,使它恢複了共和製的純樸。曆史學家雖然不盡同意傑斐遜的夫子自道,但又普遍承認他在1800年當選為總統“實在是預示了一個更廣泛的民主時代的來臨。”聯邦黨人艾姆斯曾預言,有了一個“雅各賓派”的總統,美國就會遭到一次真正的恐怖統治。可是,隨後的4年卻是民主共和黨最平靜的一屆執政期。這次選舉所帶來的是人事變動多於政策變動,是聯邦政府從哈得遜河移往波托馬克河,而不是削弱中央政府以利於各州。其後的四分之一世紀,一直總是由一位弗吉尼亞人在白宮實行統治,即托馬斯·傑斐遜、詹姆斯·麥迪遜和詹姆斯·門羅。他們每人都任職兩屆,又都是由國務卿繼任的。而且在1825年之前的5位總統中,除約翰·亞當斯外,其餘4位均來自弗吉尼亞。這就是美國曆史上的“弗吉尼亞王朝”。
在聯邦黨人統治時期,雖然選舉權很普及,許多人卻不願行使它,各州政治大都為紳士階層所把持。傑斐遜執政後,選民人數有了驚人的增加。他曾在他在世的最後一封信裏寫道:“所有的眼睛都已經或正在向著人權睜開。科學之光普遍照耀,已使人人得見這一明顯的真理———人類並非廣大群眾生來背上帶有鞍座,而少數人穿著帶刺的長靴、獨蒙上帝恩準可以合法地來乘騎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