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Savior(1 / 3)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哭有什麼用。那座時不時浮起一角的冰山終於將它血淋淋的麵目剝離出來,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懦弱自私,造成了死亡和傷害。我下意識認為自己不能什麼都不做,卻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還有什麼虧欠是我能償還的。

直到夜風把寧靜的波浪稍稍揚起,那些數億光年之外的恒星排成一個諷刺的笑容,嘴角咧開,仿佛要從濃重的黑暗裏滴出血來。攀著欄杆的手被風吹麻了,失力地垂下來,我摔在地上卻再也站不起來,隻能倚靠著甲板欄杆的拐角處,嚐試把頭抬起來,像以前把一點小沙礫看做巨大挫折的少年時代一樣,從仰望比自己浩大廣闊太多的事物中尋找安慰。但是我發現自己終究是做不到了,現在再抬頭看星空,酸澀的眼眶隻會被風吹得刺痛。

加拉哈德終究還是找到了我,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發現的,也不想和他說話,任他曲腿坐在我身邊。他與我不同,仍然可以平靜而有主張地去麵對未來,坐下時也姿態平和。

“就知道你這小鬼不會對自己好一點。”他歎了口氣,把手搭在我肩上,“不過就算你不想睡覺,也別這麼晚了溜到這種地方來啊。嚇了哥哥一大跳。”

“對不起。”我什麼都不想說,我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很像一隻破碎的人偶,衣衫淩亂,眼神空洞,四肢無力地被堆在一角。

“誒。”他扶著我勉強坐起來,在搖晃不定的船上朝不保夕地上下顛簸,“你要是真難受,還是回去吧。現在這樣,實在讓人看不過去。”

“我不能再回去了。”我仰起臉,想吸一口夜晚幹淨的空氣,卻被涼得嗆出來,“回去,一切都會回到原點。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出於什麼理由而存在,也不知道世上哪裏有我的位置。從出生至今,我全部的存在都被否定掉了。我想去找到自己作為自己的證明,然後才能在我的生活裏感受到其他人存在。但是現在一切都被打亂了,我不知道應該去哪裏,真的不知道。”

“打亂了再理順不就好了嘛!哥哥覺得啊,這事根本沒你想的這麼嚴重。雖然有些事已經不能挽回了,但將來還是有很多可以做的。”加拉哈德似乎想安慰我,然這是第一次,他的熱情無法鼓舞我,“丟失了就去找回來,失去了就再創造出來。沒什麼大不了的,鬧矛盾總會有,也許過一陣你就想開了。”

但至少,他可以讓我不至於被自己困死在陷阱裏。於是我勉強笑了笑,我想這樣的笑容即使在加拉哈德這樣生性樂天的人眼裏,也算不上笑容。

“對了,你怎麼跟出來了?”

“拜托,”他做了個誇張的表情,“你甩了你家那位跑出來,難道要哥哥承擔那位先生可能造成的後果麼?說實在的,你要是看了當時他的表情,你也一秒鍾都不想呆在原地。”

“別跟我提他。”我用力呼吸,迫使自己平靜下來。

“好啦,”他伸手試圖扶我站起來,我沒有動,“希斯維爾你還真不是一般的……”

“什麼?”

“不靠譜。”

我這次終於笑不出來了。他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幹脆利落地把我提了起來。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幾秒之後才勉強站穩。

“話說回來,希斯維爾你在這種關頭回英國,真的好麼?”

“我沒有別處可去了。”我忽然覺得可笑,生活又恢複到將近一年前的狀態,長久地在一個圈裏徘徊,懷著虛妄的理想和執念尋找並不存在的出路,“我要回去找我父親。”

“誒,”他幾乎是用半邊身體支撐著我,“去年你離開你父親去找他,現在你又要離開他去找你父親……你們真是糾結。”

“別提他了。”我感到自己喉管深處開始報複般地漲痛,似乎提醒自己在說的事是多麼可笑。也許從骨子裏我就不希望他真的沒有在我生命裏存在過。

“行。”加拉哈德扶著我開始往回走,“總之也不會有更糟的狀況了,無論教團那裏有什麼在等著你,哥哥都跟你去。反正哥哥也說了,以後就跟著你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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