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李承應常常親手煮粥給阿晉喝,一如多年來的習慣。阿晉看著日頭落山,麵上不動神色,心裏惶惶然,盤算著日子,還有四個時辰。她的性命隻能用時辰來計算了。
李承應並不知曉這回事,隻當她是懷了身孕,女兒家心態,阿晉由得他去猜,絕不道破。
夜間,她一如既往的躺在他身邊,身邊的人呼吸勻長,手臂橫在她腰上。阿晉側頭看著他的容貌,二人呼吸相聞。她靜靜的看著他,屏氣凝神,無比認真地看著他,心想:這麼好看的人,是她的夫君。
直到憋氣過久,連胸口都憋疼了,才微微舒出一口氣。李承應是個太警覺的人,她連眼角微微的淚意也要忍住才好。
李承應橫在她腰上的手驀然收緊,將她拉得更近更近,呼吸變得沉重,雙眼緊閉。阿晉猜他應該是做了什麼噩夢,剛想喊醒他。卻見他已經瞪大了眼睛,醒來之後下意識緊緊摟住阿晉,仿佛失而複得的珍寶。
“夢到什麼了?”阿晉放柔聲音。
李承應兀自喘息,平複心中的餘悸。阿晉的手輕拍李承應的背,發現他背上一片冰涼,看來是場噩夢。
“沒什麼。”
“你說謊。”
李承應牢牢看著阿晉,眼裏是難得一見的脆弱。
“夢裏都是相反的,說說吧。”
李承應沉默了半晌,低著嗓音:“我夢到你死了。”說完之後把頭埋進阿晉的頸窩,大口大口的吸氣,劫後餘生的慶幸,“幸好不是,幸好不是。”
阿晉嘴角泛起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安撫道:“嗯,不會的,我不會死的。”
至少,我不會死在你麵前的。
阿晉的手探進他的裏衣,冰涼的手撫在他胸口。李承應按住阿晉的手,略微搖頭,他顧及她的身孕,不敢有什麼舉動,怕傷了腹中的胎兒。
阿晉微笑道:“不礙事的。”
都到這步田地了,又有什麼好在意的呢?
李承應還是死死按住她不安分的手,隱忍克製的目光望進阿晉的眸中。
阿晉力氣沒李承應大,僵持了許久,不由得歎了口氣,“責之,我很想你。”
口氣溫柔繾綣得不像話,一把蜜糖從喉嚨口劃過的滋味,他心中最柔軟的心弦令他潰不成軍。
李承應強大得不像話的理智,在這一刻全然敗下陣來。阿晉冰涼的手指從胸口輕輕下滑,腹部是堅韌勻稱的肌肉,她麵上笑得單純無害。
李承應笑得比她還純良,還要無辜,笑容越來越大,唇舌相觸。與清冷的外表不同,他的氣息溫熱,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渴望,停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勾起她的下顎,再次吻上去,細碎綿密的觸覺,阿晉整個人似乎隻剩下嘴巴上這點熱氣來獲得救贖了。
李承應喘著氣吻在阿晉的額頭上,平複內心的燥熱。
“孩子,一定要平安。孩子,阿晉,孩子是你的護身符,能堵天下悠悠之口。”說完之後,不期然撞上阿晉的眼睛,就像養在水仙花底上好的黑石子,看似清冽,卻又隔著重重波紋。很多年之後,李承應臨死那刻,才恍惚明白阿晉當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