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晉冷靜旁觀著殷靖的表情,並非全然的不上心。她眼裏一閃而過的不忍,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和我說說,你這些年的日子,好麼?”如果真的還有半個月的性命。那,真的有什麼,是非要介意不可麼?眼前的殷靖分明是拿她當娘親一樣對待,她所能給予的,也隻是這樣虛虛的關心問候。因為不論是自己,還是二師姐,都已死、將死。
殷靖抬頭看了一眼阿晉的神色,確信不是自己幻聽。
“我和爹一起生活,住在山裏。爹爹很疼我。”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輕,無岸應該是和他交代過不要在阿晉麵前提起自己。所以殷靖說話的時候一直注意著阿晉的臉色,生怕她露出不悅之色。
阿晉心裏歎了口氣,恍惚間覺得殷靖真是個懂事得叫人心疼的孩子,眼睛柔軟一片:“你喜歡吃什麼,我吩咐下人去做點你愛吃的。”
殷靖錯愕了一刻,但即刻回過神來,坐直身子,緊張到不自覺握拳:“都可以。”
阿晉無可無不可的笑了,吩咐人去做了幾道菜上來,“不知道你愛吃什麼,隨便陪我吃點吧。”
“你是不是不討厭我了?”
阿晉莞爾一笑,不自覺教導他:“我從來都沒討厭你。你很好,很厲害。以後要記住,隻有你討厭別人的餘地,沒有人敢討厭你,知道麼?”
殷靖似懂非懂點點頭,在阿晉這般強橫的話裏,聽出來幾分驕傲和寵溺,嘴角不自覺的上翹。
“我想像您一樣厲害!”殷靖眼睛裏麵閃著亮光。
阿晉一陣失笑:“我有什麼厲害的?你都救了我一命,自然比我厲害。”
一邊說話,就有仆從將菜呈上來,兩副碗筷擺在兩人麵前。
“不一樣的,你名震西域,我時常聽人說起你的名號,是個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人。”
阿晉心裏泛出一種深深的疲倦,唇色淡至蒼白,輕輕開口:“不論多少功名,如今都是塵歸塵,土歸土了。”頓了一會兒,道:“不要去成為誰,不要成為我,或者你爹。但我觀你的性子,”阿晉眼角溫柔彎彎,“倒有些像你真正的母親,像她那樣是最最好的。”
“爹爹也說我像她,但我越像她,爹爹就越不想看到我。”
阿晉見殷靖難掩眉宇間的失落,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如果自己死了,責之說不定,也不願見溫溫。
阿晉長長歎了口氣。
“這些都是我愛吃的,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阿晉從來沒勸過菜,說了這句之後也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麼。
二人一大一小,對坐著,安靜的用飯。
忽然殷靖哽咽著嗓子,像是要哭了。
“是被魚刺卡著了?”阿晉忙問道。
殷靖搖搖頭,嘴巴閉得死緊,極力把哭腔壓住。
要是他軟弱的哭出來,娘親一定不喜歡,一定不會喜歡的。
“那是怎麼了?”
“我想到你就要死了。”故作冷靜的話語,兩顆淚珠從眼眶裏滾落。
阿晉“哦”了一聲,重拾碗筷,“菜涼了就不好吃了。”神色平靜得仿佛要死的人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