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華說，我第一眼瞧見貴妃就很喜歡。
皇上說，你這般行事便很好，不必被宮中的規矩束縛住了。
原來，她不是最最獨特的，她得人青眼，竟是長得像皇後？
“她出身簪纓世族，就是現在破落的謝家。你如今是風光，但究竟比不過她。她從當今聖上還是王爺的時候就嫁過去做王妃了，聽說還去過戰場殺敵。聖上登基，多借力於她的兄長。”
榮德妃搖了搖手中的玉手柄，一扇扇的風從團扇間散出，驅散了幾分悶氣。
繼而涼涼開口：“那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落得個通敵罪名，殺了這功高震主的謝家。要說這謝後也是個烈性女子，當年楚才人背著她做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這位謝後便提著三尺青鋒，令楚才人血濺禦花園。遭禦史彈劾後，聖上懲戒不服，竟與聖上動起手來。”
“後來呢？”左青蟬嘴唇發白，老半天才找著了聲音，忍不住問道。
“說是被聖上廢了武功，誰又知道呢？犯了這般大事，無性命之憂，但善妒的名頭也算是坐實了，旁的人不敢招惹她，她整日也閉門謝客，直到十多年前，後宮突然沒了這號人。”
左青蟬嗓子裏幾乎著火，心肺燒得難受，又想不出什麼法子，隻能望著榮妃，渾身發抖。這短短的幾句話，概括了這女子的一生，波瀾起伏，這些輕巧的話語間，隱藏著怎樣的過往，是她所無法窺探的。
愛恨濃烈的女子，令她心中生出幾分悲戚。這般熾熱到枯寂的女子，像是洛陽早放的牡丹，獨占君王之愛，即將枯萎的時候，隨風而落，絲毫不見凋零。
“皇上，是不是，很喜歡她？”不知怎的，這句話就問了出來。
榮德妃愣了愣，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用帕子掩住嘴，笑得個花枝亂顫，不複人前端莊知禮：“好妹妹，在這個肮髒的園子裏，什麼都不要妄想，不會得到什麼的。你到底入宮時日淺，還存了幾分念想，到了我這年頭，就什麼都明白了，聖上委實是個難求的夫君，容貌品行才行皆是人間少有，可他的眼裏容不下人，什麼都是空的。”
榮德妃一番話說得悵然而譏諷，似是在說左青蟬，又似在嘲諷當年的自己，左青蟬麵色一陣青一陣白，教人有些不忍心瞧。
榮德妃見狀，起身送左青蟬出門，屋外的侍女連忙撐起傘，預備好步攆，小心伺候，慢了二人兩三步。左青蟬走到殿外的濃蔭處，停了停，挺得直直的背，不知不覺地垮了幾分，聲音十分的低：“榮姐姐，皇上很喜歡她，我曉得，皇上很喜歡她，端看崇華帝姬便可瞧出幾分。”
她幾乎是在啜泣，壓抑著痛楚。
榮妃端莊高傲的說：“可她如今是個死人了。”
左青蟬快步離去，有幾滴水珠濺在樹蔭下的青磚上，她沒有乘步攆，後麵跟了浩浩蕩蕩一堆追趕著服侍的宮人。
榮妃看到人影已經不見了，方回身，一步一步，穩穩的走回主殿，儀態從容，走出樹蔭下時，熱辣的日頭迎麵打過來，令她眼前一陣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