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血與火的洗禮
1918年5月,第一次世界大戰歐洲戰場進入了最激烈的階段,當時的巴黎正在遭受德國遠程巨炮的轟擊,到處是炮彈的呼嘯,炸坍的殘垣斷壁,血肉模糊的屍體,驚恐的婦孺。
德國發起了一次企圖突破防線的大攻勢。鋪天蓋地的炮彈把房屋炸得東倒西塌,滿城都是彌漫的硝煙、橫飛的亂石,人們不得不躲進空氣惡濁的防彈洞。
而海明威對遇上這場炮擊卻興奮異常。他用重金雇了一輛出租車,載著他和布倫伯克開到遭炮火襲擊的地方,打算用電話立即向《堪薩斯明星報》發出這一現場新聞報道。
於是,這兩人坐在汽車裏到處追趕著炮彈的爆炸。炮彈飛馳的響聲就像是擊在他們的車上。一陣陣炮彈從他們頭頂上呼嘯而過,然後是劇烈的爆炸聲,之後是火光衝天,最後是一片慘叫。彈片擊中了馬德林教堂的正麵,一塊一尺見方的石頭頓時給砍了下來。
真夠驚心動魄的!
但是,這裏還不是戰場。戰場離他們還很遠。海明威巴不得早點到前線去,早點去接受那血與火的洗禮。
海明威泄氣了,這與他想象中的戰場相差太遠,他這樣說:“這簡直叫人等得不耐煩,我真希望他們趕快把我們送到前線去。”
在巴黎逗留兩天後,海明威他們乘坐火車往意大利駛去。越往南,戰爭的氣息越濃,危險越大。
六月初,海明威他們來到了米蘭。到達的當天,當地一座軍火工廠發生爆炸。
紅十字會救護車隊立刻趕到現場,一些司機被派到那些尚未爆炸的軍火庫周圍巡邏,一些人被派去撲滅漫延的火勢。
海明威還像在堪薩斯城醫院工作時一樣,從工廠周圍的鐵絲網籬笆上取下血肉模糊的屍體和斷肢殘腿。
海明威從米蘭給惦念他的父母寄去了一張明信片,上麵隻有四個字:“十分愉快。”
他還給他的主編兼老師威靈頓寄了一張,這一張倒挺詳細:“到這裏的第一天就經受了戰火的洗禮。一個兵工廠爆炸了。我們的任務是抬傷員。像在堪薩斯中心醫院一樣。”
緊接著又給他寄去一張:“好家夥!我身臨其境了!”
海明威、布倫貝克和另外22名司機被分到米蘭以東一百多公裏外的斯基奧。
他們正要出發開赴前線,奧地利軍隊向那裏發起了進攻,巨炮射擊過來的炮彈流星般直往下落。海明威他們一下火車便趁著發炮間歇往車站裏跑。
爆炸發生兩天後,海明威他們到了救護站,救護站門口掛著一塊滑稽的木牌,上寫“斯基奧鄉村俱樂部”。
海明威開笨重的汽車,給軍營報紙寫了一篇幽默小品,除此之外就是遊泳、打牌和閑逛。
這樣過了一星期,海明威大發脾氣:“我閑得受不了啦,無事可幹,盡看風景。可叫我討厭透了,我要離開救護隊,找到打仗的地方。人家在那裏打球,我卻必須在這等候入場。”
有誌者,事竟成。盡管海明威還是一名非戰鬥人員,但是他還是很快給自己找到了一份工作,給戰士們送香煙、巧克力和口香糖。
海明威常常靜坐在一個地下掩蔽部前麵的戰壕內,戰壕距皮亞韋河三十公裏,距奧地利守衛線六十多公裏,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穿越這三十公裏的戰線給戰士們送安慰。
在海明威寫戰爭寫得最好的三篇小說之一《你絕不是這樣》中,主人公尼克·亞當斯在美國部隊參加意大利戰爭以前先期到達意大利,他對自己隻是扮演一個宣傳、吹牛皮的角色感到啼笑皆非,書中這樣寫道:
別人想象我應該是口袋裏裝滿香煙、明信片等這類東西,我還應該帶來一背包的巧克力糖。我來到戰士們中,應該是拍拍他們的背,說些溫存慰藉的話,然後分發這些東西給他們。
海明威在這場戰爭中所做的工作雖然有意義,卻是微不足道的,但他在異國戰友中卻享有戰友情誼,大家都親切地叫他美國小夥子。
海明威同意大利官兵很快交上了朋友。大家一見他來都會熱情地叫他:“哈嘍!美國小夥子!”
“嗨,兄弟!今天又送啥好吃的來了?”
炮彈在地堡上空呼嘯;傷員在戰壕底部的沙袋上呻吟,爆炸的迫擊炮彈劃破漆黑的夜空。海明威真正置身於戰爭的氛圍裏。
既然是戰場,那麼肯定就會有死亡,海明威從踏上戰場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有這種思想覺悟,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天會來的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