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當時上層媚外,下層排外,討好上層,下層罵,討好下層,上層怒,誰去都是背黑鍋。當時外國人正想找借口開戰,以便在中國得到更大的利益,民眾正期望官府能伸張正義,打擊洋人,揚眉吐氣。不管怎麼處理,罵名終歸是自己的。
然而,即便如此,曾國藩還是挺身而出,在國危時艱之時,當仁不讓地把這個最難處理的燙手山芋接在了手裏。
當時清廷積弱積貧,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從國家利益而言,他是不得不忍辱求全而勉為其難地去與洋人周旋,與民眾使心計,以使達到西太後所希望的“以順輿情而維大局”。最後,他不得不考慮當時局勢和國力,為避免更大的民族悲劇而不願與法國開戰,“但冀和局之速成,不問情罪之一當否”,在法國的要求下,商議決定最後處死為首殺人的十八人,充軍流放二十五人,並將天津知府張光藻、知縣劉傑革職充軍發配到黑龍江,賠償外國人的損失四十六萬兩銀,並由崇厚派使團至法國道歉。
這個交涉結果,朝廷人士及民眾輿論均甚為不滿,使曾國藩的聲譽大受影響,幾近身敗名裂。他的《查明天津教案大概情形折》,不僅在天津激起了口誅筆伐,並且使全國輿論為之嘩然。一時之間,引起全國朝野的唾罵。“自京師及各省皆斥為謬論,堅不肯信”,在“謗譏紛紛、舉國欲殺”的氛圍中,“詬詈之聲大作,賣國賊之徽號,竟加於國藩”。(《清史稿》)原本以他為榮的湖南同鄉,視他為奇恥大辱。
在北京的湖南會館,不僅他的“官爵匾額……悉被擊毀”,就連他的名籍也被削去。一個舉子寫了一副對聯:“殺賊功高,百戰餘生真福將;和戎罪大,早死三年是完人。”
曾國藩自己也深為苦惱,“內疚神明,外慚清議”,聲名盡毀,抬不起頭來。但又有多少人明白曾國藩這種憂國憂民之心呢?曾國藩對於“天津教案”自己身敗名裂一事,並不多作辯解。隻在後來與人信中,說到此事,才剖白心跡:
……敝處所辦,蓋亦偏於衡勢者,措施又多失宜,物論之騰,亦無足怪。吾輩身在局中,豈真願酷虐吾民,以快敵人之欲?徒以邊釁一開,則兵連禍結,累世窮年而未有已。今西南未靖,沿海戰事毫未議及。各省綠營兵一無可用,勇丁唯淮勇器械較精,氣勢較壯。然勁者亦不滿二萬,能防禦一國,未必能遍防各國,能保全一年,未必能力持多年,能抵敵一國,未必能應付各國,而諸國合縱之勢、狼狽之情,則牢不可破。故鄙人嚐謂今人外夷與漢之匈奴、宋之遼金迥別,實不敢以全局付之嚐試,又安肯以津民一朝之忿,貽國家無窮之憂?唯曲全鄰好而不忘防禦,乃為完策。
可以看出,曾國藩委曲求全、迎合洋人,不惜身背“賣國賊”之惡名,不過是在國危時艱之時,為國分憂而已。
以當時情景、當時國勢而言,“能防禦一國,未必能遍防各國,能保全一年,未必能力持多年,能抵敵一國,未必能應付各國”,曾國藩的處理未嚐不是上上之策!為國為民,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又何曾顧惜名聲,怕擔罪責?
可見,曾國藩的“挺”,不僅僅是強挺、硬挺、堅挺,還有挺身而出、挺身入局的含義。
曾國藩曾說:“天下的事,隻在局外呐喊,總是無益;隻有躬身入局,挺膺負責,才有成事的可能。也才能真正以全局的觀點來燭照處理事情的方法,左右權衡,上下兼顧,從而找到解決問題的‘完策’,把事情處理得盡善盡美。”
隻在旁邊呐喊,根本解決不了問題。這是將“發一謀,舉一事”的“挺”外延至察天下之勢,擔天下之責,躬身入局,參與進去,當仁不讓,舍我其誰。這種“鐵肩擔道義”的精神,正是曾國藩所說的“挺”的另一層含義。而這樣的“挺”,才是大丈夫的本色,真英雄的注腳,這樣的“挺”,足以讓任何罵名遜色。
6.一切困厄險阻,皆從“挺”字而解
曾國藩一生,著實比別人經曆得更多,經受得更多,委屈困頓、慘痛絕望之時也更多。但這所有的一切他都“挺”過來了!“挺”是曾國藩一生最為重要的為人為官精髓。
憑借一個“挺”字,他在困厄中覓出路,咬牙堅挺;在逆境中求奮進,苦苦硬挺;在病痛中苦爭鬥,日日強挺;在詆毀中求保全,低眉曲挺……
最終,他挺過了一次又一次人生的險難,挺過了一次又一次官場的困厄,挺過了長沙之擾、武昌之困、南昌之圍、祈門之險,挺過了父母棄養、兄弟去世、朋友投敵、兒女早逝,挺過了朝廷猜疑、同僚妒嫉,挺過了功高蓋主、皇位誘惑,挺過了自己的“心魔”和“劣習”,最終成為“為師為將為相一完人”!
因為“挺”,不管遇到多麼大的險難,遭逢多麼大的變化,一切困厄不再是困厄,一切險難也不再是險難,一切困境都能無所畏懼,一切險難都隨之而解。因而,有很多人都認為,曾國藩作為封建士大夫最後一位“完人”,其精神、人格和成功的精髓,都不過是一個“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