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挺”字當頭,大丈夫何懼困厄險阻(1)(3 / 3)

清代官員的俸祿原本就很低,像曾國藩這樣的新進翰林的七品京官年俸不過四十五兩。從乾隆元年起,京員例支雙俸,有九十兩,再加上“每正俸銀一兩兼支米一斛”,還有四十五斛(二十二點五石)“祿米”。全部相加,一年總薪不過一百二十四兩六錢五分。而翰林院更是舉世皆知的清水衙門,基本沒有什麼灰色收入。作為清水衙門裏的一個官場新人,自然隻會更“清水”了。但是,工資雖少,派頭卻不能少,各項人情往來、應酬開銷以及租房、服裝、飯食、請客,固不可與平常百姓一般,務必要與地位相符,因而入不敷出就理所當然了。

其實對於做翰林這樣的京官要忍受清貧,曾國藩不是沒有準備的。進京為官前,曾有一年時間專門“拜客”,這有點類似於今天的寒門學子們考上大學之後的“擺酒席”,其目的就是收受賀禮,接受捐贈,籌措費用,以備進京之後的用度。

曾國藩通過“拜客”從親戚朋友、地方官員及各種店鋪中大概收受賀禮近兩千兩銀子,算是很大的一筆了。但進京的頭兩年便已將收受的兩千兩白銀全部花光,此後借錢便成為曾國藩彌補財政赤字的主要手段。

道光二十一年(1841)底,曾國藩找人借了五十兩銀子,才勉強闖過年關。到第二年年關時,欠債已經有四百兩。而且這種情況一直到他離京時都未有改觀。曾國藩升上二品大員後俸祿提高了好幾倍,達到了年俸銀一百五十五兩,祿米一百五十五斛,也絲毫未能改變他的困窘之狀,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道光三十年(1850)底,欠債更是高達一千兩白銀。日子越過越窮困,家書中多次提到“借”、“欠”、“窘”等字眼,其捉襟見肘的艱難情狀,躍然紙上。

在這一時期,曾國藩的經濟狀況確實相當窘迫,常因無能寄錢回家盡贍養家中大人之責而“愧悚”,卻又無可奈何。再窮再難,也不能失了京官的排場,更不能失了曾家的尊嚴,曾國藩隻能咬牙硬挺。

沒錢寄回給祖父及父母大人以作仰事之資,心中愧悚,就多寫家書,多祈求祖父及父母的原諒和理解,而且想盡千方百計,能寄一分就寄一分。對於自己的那些親戚,特別是有大恩於自己的幾個舅舅,雖有心相報,卻無力提攜,除了硬挺著忍受內心的愧疚,暗暗期許以後厚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這些苦楚和愧疚,也隻有曾國藩自己知道。人前的風光,永遠不及人後的硬撐更讓人刻骨銘心。

其實曾國藩非常看重親情,對家鄉的人和事也關心尤甚。但他任職京官後,從未回過家鄉。雖然“夢寐之中,時時想念堂上老人”,雖然說了幾次,但一直沒有行動,而原因竟然是籌不起路費!

道光二十八年(1848),曾國藩在家書中說:“餘自去歲以來,日日想歸家省親。所以不能者,一則京賬將近一千,歸家途費又須數百,甚難措辦。”還是因為太窮了,攢不夠回家的路費,才不得不一次次收回回家的腳步!

不僅沒錢寄回家奉養大人,接濟親戚,沒錢回家,甚至連自己的生活也是困窘有加,艱難度日。甚至連買件像樣的衣服的錢都沒有,經常穿的都是帶補丁的衣服。據說有一次還被道光皇帝發現了,以為曾國藩故意裝窮,其實皇帝哪裏知道,曾國藩哪是裝窮,那是真窮。他做京官時添置過的最貴重最奢侈的衣服不過是一件天青緞的馬褂,輕易舍不得穿,唯遇慶賀及新年時偶爾穿一下。一直到他去世,這件馬褂都還和新的一樣。

對於愛書成癡的曾國藩來說,沒錢買書也是一大折磨。讀書人沒有不愛書的,這似乎沒有特例。

曾國藩也是一樣,標準的書癡。在他進京應試回鄉時,經濟上十分窘困,沒辦法隻好借路費回家。但是船到金陵,曾國藩卻在書坊書市間發現了一套《二十三史》,愛不釋手,但如果買了書他就沒有盤纏回家了,可是不買這套書又實在心有不甘,怎麼辦?權衡來權衡去,最終他還是買了這套書,一路上隨艙而臥,以衣服頂補勉強吃飯,這才回到家。可見他是相當愛書的。在京城時也是這樣,不管多麼沒錢,但碰上心儀的好書,他還是要買的,而且高興不已。

要說沒錢寄給家中,沒錢回家,沒錢買奢侈衣服,沒錢買書,都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京城裏各種各樣的應酬和各種各樣的“隨禮”,對於靠借錢度日的曾國藩來說,這才真是要了命了!

京城仕林當時酬酢成風,應酬頻繁,聚宴歡飲,是時尚更是潮流。清人張宸的《平圃遺稿》說,當時京官聚宴習以為常,“若不赴席、不宴客,即不列於人數”。也就是說,要是別人請客你不去,你也不宴請別人的話,你就根本算不上這個京官圈子裏的人,也就沒人把你當回事。

這對於前程來說肯定不妙。因為對於新晉的京官而言,往來酬酢、人情支應正是結交人脈、擴大勢力和影響的重要途徑。因而,應酬、人情必不可少,而且非常必要。但繁重的人情開支和各種應酬,著實讓曾國藩不堪其累,不堪其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