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許多年輕人出國旅遊,我就和他們開玩笑,問他們:“你們旅遊去過巴拿馬運河嗎?飛越過“駝峰”嗎?”他們的眼睛都瞪起來,年輕人有的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我就告訴他們我年輕時的這些經曆。
在美國學習了兩年,我沒有什麼積蓄。我們在美國一個月的收入是160美元,一年後加了30美元,達到190美元。在美國生活,物價比較低,我那時還抽煙,每天一包煙,要一美元,吃頓飯也就一美元左右,可口可樂幾美分。
當時唯一的願望是,把在美國學到的航空技術貢獻給祖國。要回國了,我買了一些實用的東西———書籍、資料、雜誌,想到回來要用。還有因為家裏窮,也給孩子和家人買了些東西。隨身帶的就隻有50美元。但就這50美元,在上海港下船以前被人騙了。
到了上海港,我們還沒有下船,就有人乘小船到輪船上來,說政府有規定,必須把美金換成法幣。於是,我們很順從地按照“政府”的要求辦了,我們也不知道兌換的比價是多少,就稀裏糊塗地換了。下了船,到了碼頭,家裏來人接,我對她們說起來,家裏人告訴我,你上了大當、被人家騙了。
三月份到上海家裏,以後到南京報到,當時說要到廣州。
我把愛人、孩子帶到南京,孩子那時四歲多,我愛人的家在南京。後來又回到了上海,準備去廣州。
在上海,我的孩子得了病,是白喉,家裏人不知道是什麼病,給她吃了點六神丸一類的藥,這樣就有點耽誤了,後來送到上海火車站附近的一家醫院,醫生說需要打針———白喉血清。醫院講,要家裏人自己去買藥,買來才能打,孩子躺在那裏,呼呼地喘氣……
我僅有的美金被騙了,沒有錢,就和愛人四處奔走,直到第二天,借到錢,買了藥,趕到醫院的時候,孩子已經沒有了。那麼活潑美麗的一個孩子,我回來時帶給她的衣服,穿起來很漂亮,我們的孩子就這樣沒有了。
我和愛人忍受著失去女兒的悲痛,到了廣州,在貴州大定航空發動機廠廣州分廠做籌建工作。在廣州呆了不到三個月,那時,國民黨已經分崩離析,根本沒有能力再繼續建廠,大家隻有自己找出路。我們這些人因為從國外回來,總還有個牌子,可以在上海的一些外國公司找到工作,工資也高出其他公司很多,所以我們當中有一些人就在那些公司裏就業。那麼,我該往哪裏去呢?
我的一位同學叫董壽莘(注11),他解放後在北航,是發動機係的第一任係主任。他比我小一歲,當時比我早兩個月離開了廣州。他給我來了一封信,告訴我,他在北平(北京)教書。還告訴我,原來西南聯大的老師寧榥(注12)教授回到了清華,如果我同意,老師可以推薦我去教書。於是我決定去北平。
注釋
11·董壽莘:發動機及核工程專家。1941年,畢業於西南聯大航空係,同年到貴州航空發動機製造廠工作。1962年,調到新疆國防科委21基地任副所長、基地副參謀長。他負責核爆炸試驗工程,並參加了多次核爆炸試驗,為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的試驗成功做出了重要貢獻。1984年,回京任國防科工委情報所顧問。
12·寧榥:著名航空發動機專家。1936年,畢業於清華大學機械係航空組。1940年,獲英國牛津大學科學碩士學位。1941—1946年,任西南聯大航空係教授。1946—1952年,任清華大學航空係教授。1952年以後,任北京航空學院動力係教授、校學術委員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