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我要上航空係(1)(3 / 3)

人回到了老家,但心裏還總是想著該怎麼上學。後來報紙上登出,清華、北大、南開等三所大學在長沙組成了一個大學———長沙臨時大學,可以去報名,我們幾個同學寫了一封信給長沙臨時大學。揚州中學在舊社會就已經比較有名了,考清華、交大等名牌大學,被錄取的學生比較多。學校看我們是揚州中學的畢業生,答複是你們來,不用考試,可以保送,隻要學校寫一個證明就行。於是我和兩個同學,帶著揚州中學的證明到了長沙。我就這樣上了長沙臨時大學。

隨學校遷往昆明

(1938)

後來,日本鬼子打到南京,威脅到武漢。臨時大學在長沙站不住腳了,擔心日本鬼子打過來,要遷校到雲南昆明。怎麼去呢?我們那時成了流亡學生,實際上是逃難,絕大部分學生與家裏完全失去了聯係,沒有錢做路費。學校很照顧我們,答應隻要跟學校走就行。

在那個時候,我麵前有兩條出路,一個是參加抗日,另一個就是跟學校到昆明。當時,徐特立(注5)從延安返回長沙,是共產黨駐湘代表,在長沙的影響很大。他到我們大學作報告,那時長沙臨時大學借用的是長沙師範學校的房子,徐特立是在學校禮堂裏作報告的,我去聽了。徐特立身著八路軍的土布軍裝,很樸素。他在報告裏講到國、內外的形勢,宣傳共產黨的抗日主張,講一口湖南話。他號召大家、鼓動青年參加抗日。我聽了他的報告很受鼓舞,當時就想,自己應該參加抗日。

那時,我的家鄉已經淪陷,我的二表哥帶著表姐租船順長江而上,逃難到了湘潭。我去他們的住處探望他們的時候,對表哥講了我的想法。表哥勸我還是去上學,並給了我20元現大洋。他對我說,學到知識,將來可以更好地為國家做點工作。

我的一位同學也聽了徐特立的報告,和我有同樣的想法,也想參加抗日。我把表哥的意思講給他,講我們去讀書也是為了將來報效國家,學好本領將來可以更好地抗日救國。他說:“我去不了,沒有錢。”他的家是地主,其實要比我的家庭富裕多了。隻是由於戰亂,失去了聯係。我對他說:“我有一口飯,就有你一口飯;我有一口湯,就有你一口湯。我的表哥給了我一點錢,一路上我們兩個人用。”就這樣,這個同學和我一起到了昆明。

我聽了表哥的話,和我們的同學一起,跟著學校,從長沙先到廣州。到了廣州,我們借住在嶺南大學的校舍,停留了幾天。

在廣州,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我上街去轉,看到一家電影院上演一部電影———《悲慘世界》。我就用身上表哥給的錢,買了一張電影票,進去看了。電影非常感人,我就連著看了兩遍。

這個電影是根據法國著名作家雨果的同名小說改編的。

我還記得,影片講述的是一個名叫冉阿讓的人,他為了不讓孩子餓死,偷了一塊麵包,被判了19年的徒刑。出獄之後,苦役犯的罪名永遠地附在他的身上,他找不到工作,連住宿的地方都沒有。他來到一個主教的家門前乞討,主教留他吃了飯,並安排他住在家裏。結果他在夜間偷了主教的銀餐具。當他逃出後,又被警察抓獲,押回主教的家裏。主教見到警察說,這個人帶著的餐具不是偷的,是我送給他的。就在這個時候,主教說了一句話,“人生是施與不是索取”(Lifeistogivenottotake)。後來冉阿讓改名換姓,當上了市長,成了大富翁,還救助了一個妓女的孤女,那個妓女叫芳汀,她的女兒叫柯賽特,後來和一位法國大革命中的革命家結婚了。冉阿讓最後在孤寂中死去。

冉阿讓的境遇和他的命運,尤其這位主教的話語,對我的觸動非常大。我又買了一本雨果的小說,是中英文對照版的。我印象最深的是電影裏的那一句話———“人生是施與不是索取”。我覺得這句話非常重要,一個人到社會上來,不是要這個、要那個,而是要有所貢獻。這句話我記了一輩子,也始終在努力去按照這句話做。

從廣州到香港,又坐船到越南的海防市上岸,從越南坐火車到昆明。一路上,印象比較深的是在越南海防市,那裏的小偷特別多,我們戴著的禮帽,會被小偷當街搶去;稍不留意,放在身邊的東西就被偷走了。

當時西南聯合大學師生總計約300人,我們就這麼遷到了昆明。

注釋

5·徐特立:長沙縣人,毛澤東在第一師範學習時的老師,湖南教育界的老前輩,中國共產黨老一輩革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