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燾認為宋初確有“杯酒釋兵權”一事,並把時間定在建隆二年(961)七月初。具體內容是指罷石守信等四人典禁軍,任命他們到外地當節度使,而不是罷藩鎮。這裏,姑且不談這種解釋也是與趙普關於削弱藩鎮勢力的建議毫不相幹,即使如李燾所考定那樣仍有很多矛盾。請看下列事實:
一、建隆二年六月甲午(初二),太祖母杜太後病逝,六月初到七月初,乃國喪期間,朝廷上不作樂,不宴飲,而李燾所考“杯酒釋兵權”之事恰發生於此時,恐難令人置信。
二、石守信是在李燾所謂“杯酒釋兵權”的次年即建隆三年九月才被解除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職務的。 對這個紕漏,李燾不能無視,隻好在諸宿將“皆罷軍職”之後,加上“獨守信兼侍衛都指揮使如故,其實兵權不在也”一句話。
三、王審琦雖在建隆二年被罷去殿前都指揮使,但在開寶二年(969)從征太原,還曾擔任禦營四麵都巡檢,統率禁軍。
四、宿將韓重贇直到乾德五年(967)二月才罷去殿前都指揮使的軍職,出為彰德節度使。 開寶二年,又擔任北麵都部署,帶領禁軍出征北漢。
五、宿將劉廷讓(原名光義)於建隆二年七月被任命為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開寶六年九月罷。 其間,在乾德二年十一月,曾擔任出征西蜀的南路大軍主師,統領禁軍由川東(峽路)進發。
六、宿將李繼勳在開寶元、二年間還擔任河東行營前軍都部署,帶領禁軍出征北漢。
七、宿將韓令坤早在建隆二年閏三月,即李燾所記“杯酒釋兵權”之前的四個月,罷去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出為成德節度使,但仍充當北麵緣邊兵馬都部署,管轄所部屯泊禁軍,直到開寶元年死去為止,“鎮常山凡七年,北邊以寧”。
八、宿將慕容延釗也是在建隆二年閏三月罷去殿前都點檢,出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但在乾德元年還擔任湖南道行營前軍都部署,率領禁軍征討荊南、湖南。是年冬,延釗卒。
以上七人,都是後周末年和北宋初年掌管禁軍的高級將領,也都是擁戴太祖代周的功臣。前五人還是太祖“義社”十兄弟成員。⑧ 他們不是在建隆二年七月初一次酒宴後全被解除軍職和統率禁軍之權的。事實上,建隆二年七月之後,有的宿將如石守信、韓重贇、劉廷讓等仍繼續擔任軍職;還有的如慕容延釗、韓令坤、王審琦、李繼勳等雖在“杯酒釋兵權”前後,陸續被罷去軍職,但有時仍被任命帶領禁軍出征地方割據政權,或管轄所部屯泊禁軍防守邊境。
通過上述考釋,我們認為,千百年來沿襲至今的“杯酒釋兵權”說,因出處不明,疑點甚多,在未取得確證之前,似不宜引用,否則易使宋初收兵權的措施簡單化、戲劇化,背離曆史事實。
(原載《文史》第十四輯,中華書局1982年7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