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本經既明之後,自此日看史,仍五日內專分二日倍溫玩索《四書》、經、注、《或問》。本經傳注,倍溫諸經正文,夜間讀看玩索溫看性理書,並如前法。為學之法,自合接續明經。今以其學文不可過遲,遂次讀史,次讀韓文,次讀《離騷》,次學作文,然後以序明諸經,覽音詳焉。
看《通鑒》:
看《通鑒》及參《綱目》。兩漢以上,參看《史記》、《漢書》,唐參《唐書》、範氏《唐鑒》。看取一卷或半卷,隨宜增減。《四書》既明,胸中已有權度,自此何書不可看?雖不必如讀經之遍數,亦虛心反複熟看。至於一事之始末,一人之姓名、爵裏、諡號、世係,皆當於細考求強記。又須分項詳看。如當時君臣心德之明暗,治道之得失,紀綱之修廢,製度之因革,國本之虛實,天命人心之離合,君子小人之進退,刑賞之當濫,國用之奢儉,稅斂之輕重,兵力之強弱,外戚宦官之崇抑,民生之休或,風俗之厚薄,外夷之叛服,如此等類,以項目寫貼眼前,以備逐項思玩當時之得失。如當日所讀項目無者,亦須通照前後思之,如我親立其朝,身任其事,每事以我得於《四書》者照之,思其得失,合如何論斷,合如何區處。有所得與合記者,用冊隨抄。然後參諸儒論斷、管見、《綱目》、《凡例》,尹氏《發明》、金仁山《通鑒前編》、胡庭芳《古今通要》之類,以驗學識之淺深。不可先看他人議論,如矮人看場無益。然亦不可先立主意,不虛心也。諸儒好議論亦須記。仍看《通鑒》釋文,正其音讀。看畢,又通三五日前者看一遍。
--分日倍溫玩索《四書》、經注、《或問》、本經傳注及諸經正文,夜間讀看玩索溫看性理書,並如前法。
《通鑒》畢。
次讀韓文:
讀韓文,文法,原於孟子經史,但韓文成幅尺間架耳。先抄讀西山《文章正宗》內韓文議論敘事兩休華實兼者七十餘篇,要認此兩休分明後,最得力。正以朱子《考異》,表以所廣謝,山批點。篇法、章法、句法、字法備見。自熟讀一篇或兩篇,亦須百遍成誦,緣一生靠此為作文骨子故也。既讀之後,須反複詳看。每篇先者主意,以識一篇之綱領;次看其敘述裨揚、輕重、運意、轉換、演證、開闔、關鍵、首腹、結末、詳略、淺深,次序。既於大段中看篇法,又於大段中分小段看章法,又於章法中看句法,句法中看字法,則作者之心,不能逃矣。譬之於樹,通看則由根至表,幹生枝,枝生華葉,大小次第相生而為樹。又折一幹一枝看,則又皆各自有枝幹華葉,猶一樹然,未嚐毫發雜亂,此可以識文法矣。看他文皆當如此看,久之自會得法。今日學文能如此看,則他日作文能如此作,亦自能如此改矣。然又當知有法而無法,無法而有法,有法者,篇篇皆有法也;無法者,篇篇法各不同也。所以然者,如化工賦物,皆自然而然,非區區模擬所致。有意於為文,已落第二義。在我經史熟,析理精,有學有識有才,又能集義以養氣,是皆有以為文章之根本矣。不作則已,作則沛然矣。第以欲求其言語之工,不得不如此讀看耳,非曰止步驟此而能作文也。果能如此工程讀書,將見突過退之,何止肩之而已!且如朱子《或問》及集中文字,皆是用歐曾法,試看歐曾,曾有朱子議論否?此非妄言。若能如此讀書,則是學天下第一等學,作天下第一等文,為天下第一等人。在我而已,未易與俗子言也。自此看他文,欲識文體有許多樣耳。此至末事,一看足矣,不必讀也。其學作文次第,詳見於後。
--六日內分三日倍溫玩索《四書》,經注,《或問》、本經傳注、諸經正文及溫看史,夜間讀看玩索溫看性理書,如前法。
韓文畢。
次讀《楚辭》
讀《楚辭》,正以朱子《集注》,詳其音讀訓義,須令成誦,緣靠此作古賦骨子故也。自此他賦止看不必讀也。其學賦次第詳見於後。
--分日倍溫玩索《四書》、經注、《或問》、本經傳注、諸經正文,溫看史,夜間讀看玩溫性理書,如前法。性理畢,次考製度。製度書多兼治道,有不可分者,詳見諸經注疏、諸史誌書、《通典》、《續通典》、《文獻通考》、鄭夾漈《通誌略》、甄氏《五經算術》、《玉海》、《山堂考索》、《尚書中星閏法詳說》、林勳《本政書》,朱子《井田譜》、夏氏《井田譜》、蘇氏《地理指掌圖》、程氏《禹貢圖》、酈道元《水經注》、張主一《地理沿革》、《漢官考職源》、陸農師《禮書》、《禮圖》、陳祥道《禮書》、陳暘《樂書》、蔡氏《律呂新書》及《辯證律準》、《禋典郊廟奉祀禮文》、呂氏《兩漢菁華》、唐氏《漢精義》、《唐精義》、陳氏《漢博議》、《唐律注疏》、《宋刑統》、《大元通製》、《成憲綱要》、《說文》、《五音韻譜》、《字林》、《五經文字》、《九經字樣》、戴氏《六書考》、王氏《正始音》、陸氏《音義》、牟氏《音考》、賈氏《群經音辨》、丁度《集韻》,司馬公《類篇》、《切韻指掌圖》,吳氏《詩補音》及《韻補》、《四聲等子》、楊氏《韻譜》。先擇製度之大者,如律曆、禮樂、兵刑、天文、地理、官職、賦役、郊祀,井田,學校、貢舉等,分類如《山堂寺索》所載曆代沿革,考核本末得失之後,斷以朱子之意,及後世大儒議論,如朱子《經濟文衡》、呂成公《製度詳說》。每事類抄,仍留餘紙,使可續添,又自為之著論。此皆學者所當窮格之事。以夫子之聖,猶必問禮問樂而後能知,豈可委之以為名物度數之細而略之!平日誠能沉潛參伍,以求其故,一旦在朝,庶免禮官不識禮、樂官不識樂之誚,而和胡、阮、李、範、馬、劉、楊不能相一之論可決,禘祫廟製可自我而定如韓子、朱子矣,豈特可仿源流。至論及呂成公、錢學士百段錦,作成策段,為舉業資而已。
《通鑒》、韓文、《楚辭》既看既讀之後,約才二十歲,或二十一二歲,仍以每日早飯前循環倍溫玩索《四書》、經注、《或問》、本經傳注、諸經正文,溫看史,溫讀韓文、《楚辭》之外,以二三年之工,專力學文。既有學識,又知文體,何文不可作?
學作文:
學文之法,讀韓文法已見前。既知篇法、章法、句法、字法之正體矣,然後更看全集,有謝疊山批點及選看歐陽公有陳同父選者佳、曾南豐《類槁》、王臨川三家文體,然後知展開間架之法。緣此三家,俱是步驟。韓文明暢平實,學之則文體純一,庶可望其成一大家數文字。歐曾比韓更開闔舟明,運意縝密,易學而耐點檢。然其句法則漸不若韓之古。朱子學之,句又長矣,真西山雖亦主於明理,句法還短,不可不知。他如柳子厚文先看西山所選敘事議論,次看全集。蘇明允文,皆不可不看。其餘諸家之文,不須雜看。此是自韓學下來漸要展開之法,看此要識文體之佳耳。